烈日高照,殿京城内气温渐升。两个身穿男装的少女慢慢行于城中街上。
宝兰有些疲惫,拖着身子跟在孟凝身旁。
“小姐,好热啊,我们找个地方歇歇吧,实在走不动了。”
孟凝侧头看她。是啊,自己也觉得闷热,但又不想回那世子府去。
她扭头看向旁边一家茶社,里面传出阵阵琴声,悠悠而然甚是好听,看着门匾上,题着如意馆几个字,孟凝突然想到允六给她说过的潇湘娘子来。
抬脚走进茶社,顿时一股清凉袭来,宝兰开心极了
“哇,好舒服啊,要是再有一杯冰镇子就再好不过了。”
孟凝笑笑,往里走去。茶社大厅已经坐了好多客人,厅内搭着戏台子,台上娘子是一中年妇女,虽是已过韶华,却有显不尽的风韵之姿。
孟凝静静听着娘子琴音,找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了下来。她不喜张扬,只想找个地方静静听着。
潇湘娘子琴技确实了得,与胡玄风格完全不同。
胡玄曲风婉转悠扬,哪怕是首轻快的曲子,也会显得有些伤怀。而潇湘娘子曲风洒脱,带着一股肆意潇洒的感觉。
但孟凝还是喜欢胡玄曲风,虽感忧伤,但曲调悦耳,瞬间便能让人融入其中,久久盘旋,流连忘返。
小二端来两杯冰镇冷饮,宝兰咕噜咕噜喝了两口,这才心满意足。孟凝静静听着琴声,想起胡玄。不知自己那位师傅现在身在何处,他给自己的琴谱自己已经弹熟,真想与他再弹一曲。
琴音消停,四面掌声罐觉入耳。潇湘娘子伏礼离去,上来一位说书先生。宝兰对这倒是来了精神,坐直身子认真聆听。
先生激情四射说着段子,将现场气氛调的高涨,后来又说了几个闺门故事。听着故事中的心机女子矫揉造作,为了引起男子重视,竟还故意从树上落下,也正巧落入男子怀中,最后阴谋落败,惨遭男子嫌弃。孟凝当即便说,自己绝不为了男子,做出这些有损颜面的事来。
两人坐了好久才心满意足离开茶社。
回了世子府,孟凝问绿竹长公主可回,绿竹说没回,孟凝想着太子大婚,牧源应该也要晚上才会回来,安心练起丹青。
她不是想见牧源,只是自己身揣宝兰赎身钱,想为宝兰赎身而已。
直至傍晚,绿竹回话
“太子娶亲出了状况,长公主与世子去往宫里,一时半会回不来。”
孟凝想起太保府发生的事,心下顿时一紧,想着要是皇上怪罪,自己便大方承认,大不了再被责罚,总该罪不至死。
次日,孟凝早起,将绘图装进画袋,便想去那字画店,想请店家将画展出售卖。
孟凝心想,于鉴画来说,宋大人确实是不错人选,但他平日公务繁忙,自己不好过多打扰,唯有字画店中议价而估,方能知晓自己所画究竟价为几何。
宝兰拿来衣衫,准备让与孟凝换下,绿竹走了进来
“小姐可要出去?”
孟凝点了点头
“今日有事,要出去一趟。”
绿竹伏身回禀
“长公主昨夜便回,世子刚刚差人来说,让小姐前去膳堂一同用膳。”
孟凝一听,心里咯噔一声。虽自己已做好与长公主初见准备,绿竹说还要与牧源一同用膳,心里顿时有些排斥。但世子都让人来叫了,且长公主也在,想要推辞,却是于情于理都不合,只能应声答应。由几人给自己装扮起来。
绿竹开始为孟凝讲起长公主习性,她说,长公主是个爱讲规矩的人,这点孟凝倒是心里清楚,就世子府下人与牧源行事作风便能看出,自己也是经过磨砺的,这循规蹈矩之事倒不惧怕,就怕那长公主有意为难自己。但也想着,大不了被她言语犀利一番,最好能将自己一通责骂赶出世子府去,还省的自己绞尽脑汁想法子呢。
但这也只是想想而已,宝兰还未赎身,孟凝还不能走。
孟凝坐于镜台前,经文竹与桑儿一通收拾后温婉可人,全然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
她跟着绿竹赶往前院膳房。宝兰害怕牧源,便没跟着前往,留在烟凝阁内等她回来。
前院依旧,并无一丝变化。孟凝跟着绿竹来到膳房门前,孟凝心里偶有微慌,但表面依是冷静沉稳。
孟凝虽在牧源跟前失了尊严,但也不想让他小瞧,自己又是初次拜见长公主,这最基本的礼数必不可少。
她跟在绿竹身后,迈着沉重步伐跨进膳房。房内空空,长公主与牧源尚未到来。
孟凝想着要不要先坐下等时,长公主由牧源轻扶,谈笑着走了进来。
孟凝神情自若,没看牧源,定眼却见紧盯自己的长公主。
顿时,脑中浮出那个借用马车的夫人身影,孟凝这才知道,那位夫人便是长公主,心里茫然不敢动弹。不过刹间,又抱了一丝侥幸期望,当时自己身着男子装扮,长公主不一定就能认出自己。
回过神来,内心调平,稳稳朝长公主伏了工工整整的端礼
“白孟凝见过夫人,夫人万福。”
低头,不动。
长公主虽是贵为公主,但她嫁为人妇,便跟着夫家所称夫人。
牧源静静看她,想起昨日在那太保府前,她背着身子,想让自己认不出她,但自己又不是傻子,怎会不知那人是她。见她今日这番装扮,端庄大方,温婉可人,很是惹人怜爱。他心里欢喜,面上依旧没做反应。
正当孟凝想着该如何应对时,手腕被人轻牵,孟凝微微抬头。
长公主已经来到孟凝跟前,一脸慈爱看着孟凝,轻轻牵起孟凝手腕,温言
“我还疑惑,这府内,何时多出个烟凝阁来,原来,里面住的竟是孟凝,那便说得通了。”
说着便轻带孟凝坐至自己身旁,牧源疑惑看着,缓缓坐于长公主身侧另一旁。
孟凝诧异,合着这长公主已经认出自己,但自己身为女子抛头露面,又不知道,是否会被她轻瞧,想至此处,心里更加打起鼓来,顿时也是不敢多言
长公主见她全是谨慎之感,微微笑着,一脸慈爱温柔瞧她。
牧源听长公主谈话,想着孟凝近日出府,两人定是私下见过,倒也省得自己过多介绍,静静坐着。
管家带着下人上齐膳食,合着绿竹全人退出。这是长公主一直以来的规矩,她觉着,吃饭之时便是家人相聚之时,更该珍惜,没有旁人参与,才好享受家人用餐时光。
孟凝识趣,将长公主青瓷花碗盛上米饭,轻放于长公主身前桌上。迟疑是否要为牧源盛饭时,牧源拿过青碗,看着孟凝,知她心里定还记恨自己,便小声说
“我自己来便可。”
孟凝也没管他,他不用自己盛倒也省得麻烦,轻盛一勺进入自己碗中。才拿筷子,长公主便往孟凝碗中夹了一筷羯羊肉,温言于她
“没有外人,不用拘着性子,我见你过于瘦弱,该多吃些。”
孟凝礼貌回应,轻扶饭碗吃起饭来。
饭时,长公主给孟凝不停夹菜,对孟凝温柔备至,嘘寒问暖。孟凝在长公主一通关怀之下,想起娘亲,也不知娘亲可还安好。
牧源静静吃饭,也没说话,默默聆听长公主说话。
他心里奇怪,娘亲表面亲和,实则严谨,平日与人说话总是端正,爱讲规矩。他不知孟凝怎会让他娘亲如此喜爱,不仅关爱孟凝,为了让她不拘性子,还不停与她谈话。
长公主只顾与孟凝说话,偶尔谈得欢时,才会扭过头去看牧源一眼,但牧源并不觉得被冷落,默默听着,心中也是暗自欢喜。
饭后,长公主带着两人前往自己所居永宁阁。长公主也多少听过孟凝所遭不顺,不由对她多加疼惜,更是想听孟凝说说以前之事。
孟凝细声说着自己与娘亲在一起时的美好。但那挑着说的小故事,没几个便已说完,长公主牵着孟凝的手,顺着便将自己腕上的壁玉翡翠滑至孟凝手腕,孟凝一惊,不止因那玉镯贵重,自己无功无德怎能接受长公主东西,欲将玉镯拿下,却被长公主身边刘妈提醒
“小姐若是取下,便是拂了夫人面子。既是夫人送的,小姐收下便好。”
烟凝阁内的饰品盒里也有很多名贵之物,于这些东西,牧源定是不会少她。但她从没戴过,不是不喜,是自己不爱戴在身上,而且这些东西,都是世子府的,自己已经接受他的锦衣玉食,在将那些东西戴于身上,便是有些贪心不足了,她不想让自己心里愧疚,也不想欠得更多,只要不是日常必须的,也是能不动便不动为好。
现下长公主将这东西戴到自己手上,像刘妈说的,再要推辞,倒真是不识抬举了,只能默默留下。她看着长公主,心里不知是何滋味,看着长公主一脸宠溺看着自己,又让孟凝想起娘亲来。
牧源脸上毫无表情,想着孟凝刚刚只说开心之事,巧妙将自己不顺完整规避。牧源知道,她远比外面传闻过得艰难,甚至几次暗中险丧秦氏之手。牧源想着这些,心也不由揪至一起。
直至晌午,长公主在牧源与孟凝一阵闲聊下,靠于软榻渐渐睡去,孟凝这才跟着牧源出了永宁阁。
牧源带孟凝沿着廊道而走,他知孟凝心里定为太子妃一事有所担忧。但也不想将她男装之事当面挑破,便暗示着说
“昨日迎娶太子妃时,太子妃被迷晕顶替,幸被无意撞破,才没酿成太子错娶后果,现已查明真相,不会殃及无辜,所有的人皆可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