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热凝视路明非的眼睛，从中读出无助和无措。
与伪装扯不上任何联系，就像是第一次见到这家伙时一样。
是什么时候跟他初见的呢？昂热思索。
哦，在那个破解青铜宫殿的夜晚，隔着屏幕对视。
那股子傻楞劲儿透过屏幕展现在昂热面前，分明做了英雄，却一副双手无处安放的姿态。
“你说吧。”昂热说。
路明非深呼吸，把韩秋曾说过的话在脑子里都过一遍。
抱歉，说好了保密，但现在没有任何选择。
有些辜负你的希望了，当一名合格的校长，真难。
路明非开始讲，他模仿着韩秋的语气，还有那家伙习惯性的话术。
要先从夏之哀悼讲起，这是昂热跟龙类恩怨的起始。
讲这个世界上未曾露面的天空与风之王，却在某些场合跟昂热不断会面。
李雾月，庞贝。
这些涉及到秘党存在的根本，将整个秘党存在的起源给颠覆。
初代狮心会算什么？不被控制的工具吗？
埋藏在秘党的叛徒根本算不上叛徒，叛徒才是主人，而身为领袖的昂热才是真正的叛徒。
秘党不是昂热的秘党，而是加图索的秘党，是天空与风之王的秘党。
高贵的君王领携他的追随者们向其他王座上的君王发起冲锋。
昂热依旧面不改色，心中却已经惊涛骇浪。
他想说路明非在讲胡话，可偏偏每一个细节都能对上。
“校长，如果您需要证据的话……罗马正在发生的事情就是证据了。”路明非掏出手机，向昂热抛去。
在手机即将落地时，一只手在一定程度上无视时间紧紧抓住。
昂热点亮屏幕，眼神随视频的播放而逐渐流露凶芒。
端坐时他是受人敬仰的校长，可一旦让他嗅到龙类的味道，他就会变成一头猎杀龙类的狮子。
“这段视频已经被公开了。”路明非怯怯地说：“全世界范围的，龙类的秘密被披露在所有人的视线里。”
“弗拉梅尔和贝奥武夫应该早些去解决加图索的事情。”昂热说。
“那时的情况跟现在不一样，校长。”路明非为弗拉梅尔和贝奥武夫说话：“芬格尔和EVA提供的消息，他们需要时间去验证。而且……学院当时的情况岌岌可危，没精力去做别的。贝奥武夫校长只能发起最后的冲锋，可他被夹在加图索和韩秋搅动的两股漩涡中间，怎么做，都没办法改变些什么。”
“他们一直在犯错。”昂热无声叹息：“却都是些无可避免的错误。”
能责怪他们什么呢？昂热自己的疏忽导致被刺杀。
“世界上没人能具备全知视角。当然，韩秋除外。我不清楚他是怎么做到的，可他的的确确能隔着千万里知道另一个地方正在发生的事情。”
“你在夸耀他吗？”
“算是吧。对了，校长，刺杀你的人，副校长和贝奥武夫校长也知道。”
“楚天骄吧。”昂热说：“如果当时我没昏迷，在他出现在我视野里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躺下了。”
“你确实会这么做，校长。”源稚生突然开口：“但弗拉梅尔导师和贝奥武夫不会。他们尊敬你，所以希望在与你有关的事情上，等待你亲自处理。他们也尊敬战士，那些在战场上失去生命甚至失去更多的战士。”
“呵呵呵呵，也就是说，你们认为我不尊敬战士？”昂热笑问。
“不。”源稚生郑重地说：“这无关尊重的事情，而是我们由衷地希望不再需要那样的战士。我不否定屠龙的正确性，但现在有比屠龙更重要的事情，这是一场我们所有人需要面对的危机。”
于是路明非开始讲危机，从普通人讲到混血种，又从混血种讲到龙类。
从罗马讲到全世界，又从全世界讲到卡塞尔学院。
秘党的分裂后是秘党各家族领袖们的陨落，与之伴随的便是对各自对应城市和国家的掌控力极度下降。
否则的话，就算普通人知道关于龙类和混血种的事情，也不会闹成这副样子，更别说即将面对普通人军队的卡塞尔学院。
“校长，我所接受的教育告诉我，身为卡塞尔学院的学生，我不该在这种时候选择对普通人下死手。可我明白，他们希望我们死。”路明非说。
昂热听明白了，他清楚路明非所接管的卡塞尔学院是什么样的，全然是空壳。
没了诺玛，外加上绝大部分学生和教授都被关押，更别说学院原本就遭受了一场惨烈的战争。
现在遭遇这样的困境，路明非拿不出像样的解决办法来。
他可以抛下学院什么都不管，反正以他的能耐，躲哪儿都成。
可这样就会导致昔日的老师和同学落入普通人军队的手里。
路明非见过黑天鹅港的悲剧，他不希望这样的悲剧再来一次。
他也可以死守卡塞尔学院，圣灵之姿面对普通人的军队，跟玩三国无双没什么区别。
路明非还记得自己以前玩三国无双时，不开挂都能玩出开挂的效果。
同样的，每个选择都有着对应的代价，而这个选择的代价是普通人的尸山血海。
姑且不谈善良的事情，只谈愿意与否，路明非想说不愿意。
“所以呢，跟我说这些，有什么意义？”昂热走到铁栏边，将手机递还给路明非，“打算让我去应对这场危机吗？”
“你说对了，校长。”路明非接过手机后拍下囚笼的按钮，又丢给昂热一个遥控器，“这不是什么商量，而是通知。我需要去真正的战场，没精力顾及后方。你们都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很久以前，韩秋说要给我选择的机会，现在我一样给大家一个选择。”
“蛇岐八家会尽可能保护好卡塞尔学院。”源稚生说。
昂热有些意外，“我的结局只会是死在向龙类冲锋的战场上。”
“那是你的事情了，校长。”路明非并不在意，“甚至……我希望你这样做。诸神黄昏来临了，黑色皇帝尼德霍格将被唤醒，在不死人的情况下，祂的归来是注定的。”
“不剩多少时间了。”源稚生看一眼手表，提醒道。
“已经说完了。”路明非转身往上走，“学院就交给你了，如果校长要伤害你们的话，记得自保。”
“知道。”源稚生背对着路明非，面朝昂热，“这样的行事风格，确实跟他有几分相似。”
“我哪儿有应付这样大场面的经验啊……只能有样学样。”路明非苦笑着说，慢慢走远。
折刀被他握在手中把玩，以此缓解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