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必安和范无救当上黑白无常之后,十分珍惜这一场死后才来的造化。
心中满是对这份死后差事的感激与珍惜。
两人感恩之余,心里仍然忍不住疑惑。
陆大人,那个在奈何桥畔,以莫测高深之姿赐予他们新生与使命的神秘人物,仿佛是地府深处的一抹迷雾,让人看不清、摸不透。
出于一种官场礼仪,谢范二人倒也没有大张旗鼓的到处去问。
谢必安与范无救虽心怀敬畏,却也难掩好奇。
他们尝试着在与其他鬼差的日常交流中,以不经意的口吻探询陆大人的真实身份。
但遗憾的是,这些同僚们似乎都被一层无形的屏障所阻隔,对陆大人的了解仅限于其高高在上的地位与不可小觑的影响力。
只知道他官阶,或者说在地府的地位很高。
却无人知晓,陆大人的具体官职为何。
大家平日里看见的陆大人,日常不过处理一些寻常判官的事务。
但是陆大人在地府地位,明显超然不同。
哪怕是十殿阎王见了,也得客客气气的叫一声,陆大人。
于是黑白无常打算私底下偷偷去问那奈何桥边的孟四娘。
因为在谢范二人初次见到陆大人的时候,他明显正在同孟四娘攀谈。
孟四娘,作为奈何桥上的引路人,不仅知晓众多往生者的故事,更与地府中的诸多高层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或许她能成为解开陆大人身份之谜的关键。
然而,他们的这一决定,并未逃过地府中其他鬼差的耳目。
这些鬼差或是出于嫉妒,或是觉得此举多余,纷纷在背后议论纷纷,对谢范二人的行为投以轻蔑与嘲笑。
他们认为,谢必安与范无救不过是想借着那一面之缘的“恩情”,硬生生地攀附上陆大人这根高枝,以此在地府中谋取更多的好处与地位。
因为孟四娘是出了名的什么也不记得。
她来来回回,只会车轱辘话的,问人要不要喝汤。
想来也是已经过了奈何桥的亡魂。
这天在当差的间隙,天生一副笑模样的谢必安,找了个由头往奈何桥边去了。
他笑眯眯的问孟四娘,
“孟姐姐,你在奈何桥边多少年了?”
孟四娘却置若罔闻,只是问,
“喝碗汤吗?”
谢必安也依然笑眯眯的接话茬道,
“孟姐姐,你这汤到底有什么用啊?”
孟四娘端着汤,神情呆滞的说,
“喝碗汤暖暖身子啊。”
谢必安又问,
“孟四娘,你在这里觉得冷吗?”
孟四娘又回到了上一句话,
“喝碗汤啊。”
谢必安硬着头皮继续问,
“孟四娘,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吗?”
孟四娘依然双眼直愣愣的看着前方,讷讷的说,
“喝碗汤暖暖身子吧。”
……
谢必安使出浑身解数来搭话,但是孟四娘却连眼神都没有落在谢必安身上。
只是反反复复的,重复那两句不变的话。
这两句话谢必安已经来来回回听了好几遍了,最后实在是失去了攀谈的耐心。
直接问出了这一趟的关键问题,
“孟四娘,你认识陆大人吗?”
从刚才起就一直在重复那两句对白的孟四娘却突如其来的沉默了一下。
谢必安眼前一亮,知道估计会有其他的内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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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奈何桥边孟婆汤的铺子,打了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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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是饥荒受灾的灾民。”
“家里原本上有公婆,下有三个孩子。”
“日子虽然清苦,但也算温饱。”
“但是大旱三年,家里地里,村里,山上所有能吃的东西全都已经被人吃完了。”
“眼看着公婆相继饿死,但我们却一点法子也没有。”
“家里还有一点薄田,也不敢轻易的逃难,生怕逃走了,下半辈子孤苦无依,只能做流民。”
“土地就是农民的命根子啊。”
“仗才刚刚打完,我们这些蝼蚁一般卑贱,挣扎求生,苦苦经营,才过了几年好日子。”
“就遭受了这样的祸事。”
“后来家里实在饿的受不住了。”
“眼看着隔壁邻居老张家把饿死的孩子给煮了,好歹给家里其他人又续了几天命。”
“于是我家那口子也生了歹心。”
“他趁我昏睡的时候,把我最小的孩子给煮了。”
“我心里承受不住这样的痛苦,就在那锅汤里下了老鼠药。”
“把一家子全都给毒死了。”
“我自己也喝了那碗汤,”
“就坐那儿等死的时候,陆大人来敲我们家的门,”
“说朝廷的赈灾粮到了。”
“我当时心里太痛了。”
“只恨老天不公。”
“只恨朝廷的赈灾粮,来的晚了一天。”
“只恨自己命苦。”
“当时发了疯的,只想多毒死一个,就算填了心里的恨,来慰藉全家人的在天之灵。”
“我差点就让陆大人也喝了那一碗有毒的汤,”
“还好最后没成。”
“然后我就毒发身亡,死在了陆大人怀里。”
孟四娘笑了笑,还有一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我就是一个村妇。从未见过什么俊秀的郎君。”
“所以我到现在都记得我当时死不瞑目的时候,在人世间看到的最后一眼,是陆大人眼里的愧疚,迷茫和痛苦。”
“我听说过这样的读书人。”
“他们读书考取功名,就是真的想要为百姓做事。”
“我在戏文里见过的。”
“他们说的文绉绉的话我听不懂,什么天下大同。”
“但是后半句我听懂了。”
“说要让百姓,仓有余粮。”
“只可惜,我活着的时候没有看到。”
“我死后在黄泉路上徘徊了很久,但是似乎也没有很久,陆大人居然也死了。”
“他就如同我第一次见他时那样年轻。”
“只是我见到的陆大人并不是孤身一人,他身边还有另一个人。”
“那一个人身上有很重的雾气,隐隐绰绰的,我并看不清那人的模样。”
“黄泉路上的陆大人,神色同人世间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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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岁的陆驿,正站在黄泉路上发脾气。
“什么人间!一点也不好玩!”
“人间的皇帝!连断案都不会!真是个糊涂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