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被这场交手吓到的，还有坐在观众席的铁算盘。
本来是一起过来凑热闹，顺道看看宋哲怎么出丑，没成想差点把自己吓到中风。
他也不明白这个大个子怎会突然变得这么厉害？
而在他不远处，有几个修士小声议论着。
“说起来，我每次在幽鬼街外看到宋哲的时候，他都浑身湿透，脚上也不知道从哪里带了一堆黑泥。”
另一人道：“我也看到了，而且他看上去气喘吁吁，累得像要断气一样。”
铁算盘又是一愣，马上想起最近几次他到自己店里，脚上也是带着泥巴。
有好几回，衣服上水渍斑斑。
只是自己光顾着刁难他，事后也没仔细想过。
可……这又能代表什么？
陈路同样离讨论声不远，这些细节被他和萧云收入耳中。
仅凭只言片语，陈路一时也没什么头绪，不像萧云经验老成，见多识广，一点蛛丝马迹，便已推测出答案。
“原来如此。”
陈路问：“什么如此？”
萧云道：
“如果我记的不错，幽鬼街附近，有一处名叫雁不飞的大江。”
“与寻常江河不同，此江之上，无论是修士还是飞禽，但凡以飞举之术越过，都会受数以万斤的重量加身急坠，落入水中窒息而亡。”
陈路不太相信，“不能吧，就算沉了河，修士也不至于会把自己淹死。”
萧云继续解释，“雁不飞的水流，质密且低温，似水又非水。”
“坠入其中，像是被流沙掩埋，口鼻体穴会在第一时间侵入封闭，法术难以施展。”
“加上重力裹身，落水之人四肢紧缩，动弹不得。”
“道行不够的修士多数只能沉入江底等死。”
陈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不就是一片天然的强重力区域吗？
萧云继续道：
“依我猜想，宋哲是将自己泡入雁不飞的江水之内，在重力挟持下练功，以此领悟心法。”
陈路一点就通，马上懂了。
“对啊！在这水里，别说是手，连脚都不能用，谁落到这里头都是残废。”
“要在这种高压环境下存活，就必须学会不借助四肢，凭借灵根意念运功闭气，挣脱重力，再一步步走上河床。”
“宋哲就是在这个过程当中，学会了新的运功方法。”
萧云又道：
“他脚下的那些淤泥，应该就是从水下，或是江岸边带上来的。”
“这也是那几个修士所见形象的由来。”
宋哲想不到萧云这么快就能一针见血，心中又升起几分佩服。
传音道：“确如前辈所料。”
红绫跟着加入群聊，说：
“你都不要命的吗？用这种自杀式的方法修炼做甚？”
宋哲道：
“第一次我遇险沉江，死里逃生，在水中被逼入绝境，意外参悟到不借助手臂运功的法门。”
“为求精深，只能一次次体悟钻研。”
“虽有所得，但并未灵活运用。”
“真正到达大成，是在前日闭关之时，想起初次相遇时陈路的战斗。”
“那些法器不借助陈路施法还能如此运用自如。”
“其中的窍门启发我冲破最后一道关口，终于能够融会贯通，使用十成功力。”
陈路没想到，他用看的，就把自己道具中的技术看出了门道。
里面的方法不算简单，稍微走错一步就会要命。
没有天分和努力是走不到今天这一步的。
同在生死边缘挣扎，陈路最能理解他的冒险和付出。
这小子够狠。
玩命把自己逼出一条路来走。
足见胆色心智。
且他也不是只会找人寻求帮助的软脚虾。
非常对陈路胃口。
“不容易啊兄弟。”
宋哲轻舒胸怀，没有回答，眼下大敌当前，没心情感慨过去，无论是甜还是苦，皆留待将来回味。
倒是武平川替他乐了，欣赏地说：
“孩子，作为宋家后人，你争气多了。”
年纪相仿，宋哲不懂他为何用长辈的口气说话，道：
“作为武家人，你的脾气也好很多。”
武平川松了松脖子，嘴边是意味深长的笑。
“怎么说呢，只能说我对宋家的反感与他们不尽相同。”
“加上用的是你的手。”
“现在存了一份感激之情。”
“自是没必要对你刻薄。”
宋哲头一次从武家人嘴里听到这种话。
“以铁剑盟的想法，只会把这一切当做理所应当。”
“你怎还会有感激之说？”
武平川没回答这个问题。
“这双手我用着很好，所以你莫听如此言语，就指望我会原物奉还。”
“你我也不必做这些无谓的叙话了，有什么真本事现在就使出来吧。”
“我等这一天很久了。”
宋哲发现他这人是挺像陈路说的那般古怪。
可又觉得他意有所指。
怪人一个。
而武平川在经过短暂的试探后，大概摸清了宋哲的水平。
夺回十成功力的他，不能再用其他杂鱼修士衡量。
再加上有备而来，显然已为此战绸缪多时，必定藏有后手。
那怎么能错过呢？
武平川暗自浮现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看了一眼宋哲，又望向高台之上神情严峻的武炎烈。
后者眼神之中夹杂的失望与愤怒清晰可见。
还有浓烈的杀戮之相，暗示他尽快将宋哲灭口，不要再做玩笑之举，令武家颜面扫地。
武平川笑叹一声，右手横摆，破天八尺刀再次现于掌中。
凌厉的刀气彰显绝对的霸主之姿。
只轻轻提落，整片演武场地动山摇，风起云涌。
灼热的空气混杂着场中留下的血腥味不断升腾。
最后与云层汇合，化成大片雨滴滚滚落下。
只不过，磅礴的雨势才刚坠下一半，地面猛然爆发出一股扑天而起的法力。
硬是把水珠定在半空，如同时间静止。
紧接着，长刀双手劈下，毁灭性的裂地刀气照亮全场，驱散大雨，以分隔天地的狂势冲向宋哲。
倘若命中，尸骨无存。
宋哲咬牙顶住狂风，稳住身体。
迎面而来的水蓝色半月已在数米开外。
本能的反应让他迅速从侧面躲闪起跳，避开致命一击。
然而武平川和他练的都是乾元万法功，对当中的术法知根知底。
宋哲还未跳开，他便持刀率先冲刺，早早地等在宋哲即将抵达的位置。
飞起身子横扫大刀。
只不过他不会知道，宋哲在江水之中练功，不止要面对自我挑战，还要与独存在于此江中的凶悍水兽抗衡。
负重之下与之周旋，早已练就非凡的速度与反应力。
破天八尺刀向脖颈扫去时，宋哲向后倒下，错开刀锋的同时，以轻功辅助，身子如低空浮云般向前滑过，平行避开。
待交错之后，再一个鲤鱼打挺，翻身立住，双目专注凝视，在面前汇出一颗灼热的火球。
光耀如日，炽烈万分。
跟着宋哲凌空飞起一脚，将火球瞬间踢散，化成十数颗火弹飞向武平川。
行云流水的身法与术式引得不少人开口叫好，掌声雷动。
也让武炎烈的脸色越来越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