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之窈见祝汉昇在低头沉思。
她就侧过身去，冲着肖云锋指了指电脑屏幕，“你把视频倒回去十秒钟左右，我想再看看那几个镜头。”
肖云锋轻点鼠标，将进度条直接拉到了章之窈指定的位置。
章之窈仔细地看着眼前的显示屏。
她伸出手来，指着视频中陈霏和祝明达睡的那两个枕头之间的一个东西。
她让肖云锋将画面，直接停在那里。
章之窈从张展的书桌上，拿过一支钢笔来。
她将钢笔倾斜，放到电脑屏幕上，跟那个只露出了一个角的东西重合。
肖云锋看着章之窈的举动，轻呼出声，“陈霏在用录音笔，偷偷地录她和祝明达之间的对话。”
祝汉昇听到肖云锋的话，猛地抬起头来看向电脑。
他轻轻地点了点头，“对，那个女人说的话，句句都是以我爸的名义作为开头，她这是在故意套我爸的话。”
“看来，我得尽快安排时间，去看看邹成林的妈妈。”
“她现在住在精神病院里，没有家属的许可，不能随便进去探视。”
“我想想办法，看找个什么借口比较好。邹成林对我们家的人有抵触情绪，他觉得他是被楚文骗回美国来工作的。”
肖云锋嗤笑了起来，“他一个老狐狸，竟然还会被一只小白兔给骗了，说出去谁信呢。”
祝汉昇没有理会肖云锋的嘲讽。
他指了指电脑，“还有后续的视频吗？”
肖云锋笑着说：“当然有。”
他说着，就关闭了眼前的这段视频。
他重新点开了一份新的文件。
章之窈轻声问肖云锋，“这些视频怎么都这么短？”
肖云锋无奈地咂了咂嘴，“那个年代的网络条件有限，视频文件太大，传输起来就很慢。所以，就只能剪成一小段一小段地发。”
章之窈听到这里，也就不再吱声。
三人都默不出声地看着大屏幕。
很显然，这段视频跟刚才那条是连接在一起的。
只听到祝明达跟电话那头的人解释，他在海城实验室发生爆炸的时候，他正在连城跟祝氏的高管们开会，那场会议从中午两点，一直持续到下午五点半。
在事故发生的前后一周时间里，他都待在连城，哪里都没有去。
集团的高管和他的秘书以及助理，都可以为他作证。
听到祝明达说的那些话，很显然，他当时也被列入了调查。
下一段视频，就是警方给陈霏打电话。
她伸手从她这一侧的床头柜上，拿过手机来接受询问的画面。
陈霏为祝明达做了不在场证明。
另外，她也讲清楚了她那几天在哪里，在干些什么，有哪些人可以为她作证。
调查人员跟陈霏的通话结束以后，下一条视频就是陈霏和祝明达商量，用什么办法利诱肖桐，让他将那个女人尽快送出国。
从那一刻开始，邹成林的妈妈就已经变成了，祝明达手里面的一颗弃子。
看完这些视频以后，祝汉昇心里异常的难受。
他转头看着肖云锋的眼睛，“你什么时候拿到这些文件的？”
肖云锋知道祝汉昇想说些什么。
他就轻轻地拍了拍祝汉昇的肩膀，低声安慰他，“我也是在我爸去世之前，才知道有这些东西的。如果我早一点发现这些文件，我不会瞒着你们，不给你们看。”
祝汉昇垂下头去，轻轻地晃了晃脑袋，“萧阿姨和你爸爸早就拿到这些视频了，他们为什么不提供给警方？”
“如果当时有这些视频作为证据，我爸和陈霏早就已经归案了。我姑姑跟那个实验员也就不会白死，那两个人渣也不会逍遥法外到现在。”
肖云锋也有些不理解，萧晓玲和肖启赋当年的做法。
他仔细思考了几秒钟以后，轻声说：“这些视频全部都是偷录的，如果他们交出这些东西，那就等于他们承认自己也犯了法。”
“商人做事的原则都是明哲保身，跟他们的利益无关的事情，他们肯定不愿意出头。”
祝汉昇也明白，现在去追究两位早就已经死了的人，当年是怎么为人处世的，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意义。
他用手掌擦了一把脸以后，才指着电脑对肖云锋说：“你能把这些东西，全部发给我吗？我想让我妈也看看。”
肖云锋轻呼出一口气，“当然可以。不过你也劝劝你妈妈，事情已经到了现在的地步，除了用这些东西，逼你爸和陈霏把钱吐出来，其他的事情，可能做起来不太现实。”
肖云锋这话，祝汉昇自然懂得。
在目前的情况下，以谋杀罪去起诉祝明达和陈霏，已经不太可能。
事情过去了二十多年，早就已经过了追诉期。
而且，除了这些视频之外，物证全都不复存在。
最重要的人证，已经精神错乱多年。
即便她能说出，那起事故的背后主谋是谁。
她所提供的证词，也没有办法被官方的人采信。
当年就没有以故意杀人立案，现在要想翻案，给那两人定罪，其难度肯定是大过天。
祝汉昇收到肖云锋发给他的所有文件以后，就将这些东西直接转发给了肖轶。
另外，他也抄送了一份给孙楚文。
做完这些事情以后，他就捂住脸低泣了起来。
他一边哭，一边喃喃自语，“这些人为什么会这么坏？当年杀人，现在逃债，天底下的坏事，就没有他们不敢做的。”
肖云锋轻轻地拍了拍祝汉昇的后背，“坏人只会变老，不要期望他们变好。否则，法院和监狱就没有存在的意义，我们这些律师也就没有饭吃。”
祝汉昇悲泣出声，“我姑姑死得实在是太冤了，楚文才一岁就没有了妈妈。他们要想并购肖氏化工，大家谈判出钱就行了，干嘛要去杀人？”
肖云锋直接合上了笔记本电脑。
他轻声安抚祝汉昇，“你节哀。现在你可以做的事情，就是想办法让那两个老家伙，吐出钱来救思楠。”
章之窈看到祝汉昇难过的样子，她不禁有些心疼。
她扯过桌上的纸巾来，轻轻地塞进了祝汉昇的指缝间。
祝汉昇用手指夹着纸巾，胡乱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
他不顾肖云锋还在场，他伸出手臂来，一把将章之窈圈在了怀里。
肖云锋觉得，自己在这个时候，也不适合对祝汉昇的言行举止，要求得太过严格。
他就装作没有看到两人之间的互动。
他拿着笔记本电脑，就径直离开了书房。
祝汉昇将章之窈紧紧地抱在怀里。
章之窈伸出小手来，摸了摸祝汉昇的面颊，“这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祝汉昇仔细想了想之后，轻声说：“我想让那两个老家伙为他们的行为，付出一点代价。我现在不急着让他们还钱了，我想让他们直接去坐牢。”
“既然谋杀罪他们可以逃脱，职务侵占罪和挪用资金罪他们可逃不掉。怎么样也得关他们几年，我才解得了这口气。”
章之窈有些担心地问：“祝氏的资金链，会因为他们发生断裂吗？”
祝汉昇微微地摇了摇头，“我跟楚文仔细算过了，暂时还不会。只是思楠的经营有些困难，上面不允许我们破产清算，祝氏必须要自己拿出钱来，盘活这些项目。”
祝汉昇说到这里，他像是想起什么来，他轻声地补充了一句，“章立彬现在的资金链，已经完全断裂。你要小心，不要被他给拖累。”
章之窈牵起嘴角，无奈地笑了起来，“他打电话过来威胁过我了，我没有买他的账，他就跑到零铮科技去找陈尧要钱。”
祝汉昇忍不住有些庆幸，“看来，你到这里来是正确的。如果你留在海城，你根本就没有办法出门。”
章之窈微微地耸了耸肩。
祝汉昇看着章之窈，有些紧张地问：“你真的会嫁给张展吗？”
章之窈愣了愣神，“我现在还不敢去想这个问题。手术过后，我忘掉了很多东西。”
“作为单身，我只需要考虑我自己的那些事情。一旦结婚，我就必须要面对两个家族的问题。”
“如果肖律说的是真的，假如我跟你俩都订过婚，那我还真的没有办法，嫁给你们中间的任何一个人。我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找回我自己。”
祝汉昇被章之窈这话，给说得鼻子一酸，“窈窈，我不会对你进行逼婚的。我希望你是真心爱我，所以才愿意嫁给我。”
章之窈轻抚着祝汉昇的后背，“谢谢你理解我。”
祝汉昇正准备扳过章之窈的脸来亲吻她。
门外，就响起了轻轻地叩门声。
随即，汤应玖的声音就响了起来，“章董，小祝董，吃午饭啦。”
章之窈赶忙朗声回应，“马上就来。”
她说着，就推了推祝汉昇。
祝汉昇只得很不情愿地放开了章之窈。
两人走出书房的时候，看到汤应玖的身后，已经站着肖云锋和林满江了。
祝汉昇冲汤应玖和林满江点了点头，以示招呼。
五个人直接乘坐电梯到了一楼。
肖云锋笑着对祝汉昇说：“我们这里除了窈窈和陈太太，其他的人全都是大老爷们，张展不在家，我们吃的东西就没有那么讲究。”
“我们都喜欢吃辣，但是知道你来了，我就让厨师少放了一些辣椒。不知道你能不能习惯？”
祝汉昇见桌上的饭菜，全都是中餐。
除了章之窈的一看就是病号餐以外，其他的确实就只是一些家常菜。
好在这些菜看起来还不算太辣，他也就没有怎么在意。
他见肖云锋说得这么客气，他就赶忙说：“我对吃的东西不挑剔，这样就蛮好。”
祝汉昇端起饭碗以后，就随便地夹了一筷子自己面前的那道菜。
这口菜吃到嘴里，他才知道肖云锋所谓的“不辣”，其实只是针对他们这帮人而言。
以祝汉昇的口味来说，这道菜已经到了辣的极限。
额头上亮晶晶的汗珠，很迅速地冒了出来。
他很勉强地咽下这口菜以后，就直接扒拉起了碗里的米饭。
他想多吃几口饭，来缓解一下嘴里的辣。
但好像效果并不明显，他正准备喝一口冰水来解辣。
章之窈就用公筷，给他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来，放到他的碗里。
祝汉昇有些惊喜，“窈窈，我最喜欢吃的就是这道菜了，我没想到你竟然还记得。”
肖云锋听到祝汉昇这么说，心里很想翻白眼。
章之窈有些尴尬地笑了起来，“这道菜离你最远，我看到你不能吃辣，好像就只能吃这个了。”
她话音刚落，手机上面的微信，就响了起来。
她见到是张展发来的语音留言，她就将它直接转成了文字。
张展问：“祝汉昇怎么到家里来了？”
章之窈见张展到这个时候了，还没有去睡觉。
她就赶紧用文字回复：“他过来看肖律电脑里面的一些老视频，他想大义灭亲，直接让他老爸跟陈霏去蹲监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