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倾出去没多久,傅彦彧就关了电脑。
他走到门边,手指抬起,节奏不慌不忙地轻敲两下,听见房间里一阵乱腾腾的声响传来。
不一会儿,门被打开一条缝。
傅彦彧低头,只见小家伙顶着乱蓬蓬的脑袋从门缝里钻出来,肉嘟嘟的小脸微仰,小手扒着门,一脸提防地看着他。
“……我都写了半天作业了!”
阳阳抹了抹嘴上没来得及擦掉的巧克力糖汁,恶人先告状地瞪着傅彦彧,仿佛是他没听妈咪的话,如果做错了也是他的原因鼷。
傅彦彧低头看着他,男人没有说话,脸上是不怒自威的神情。
现在家里一个可以给他撑腰的人都没有,对上流氓叔叔的视线,阳阳有些底气不足,又不肯认输地挺了挺小胸脯。
“待会我要出去,你自己在家做作业……”
“你也要出去?!”
阳阳生气了!
怎么一个两个都有事?!
哼!还都不带他一起!他们是不是有什么预谋……!
阳阳小眼神闪烁,仰着脑袋,目光狐疑地望着高高在上的傅彦彧,似乎想从他身上嗅到奸情的味道。
“不行!你不能出去!妈咪说了,让你教我做作业的!我还有好多不会呢……”一想到他可能出去找妈咪,阳阳立刻忘了写作业的痛苦,破天荒地主动让人来辅导自己。
傅彦彧点了点头,精明的目光扫过小家伙气汹汹的小脸,眉峰不着痕迹地一扬。
似乎一点也不在乎他去告状,傅彦彧淡淡地看了小家伙一眼,故意冷落着他,转身就朝云倾的卧室走去。
没有等到回答,阳阳勾着脑袋看着流氓叔叔的背影,却见他居然进了妈咪的卧室!!
小家伙也不掩着门了,一把拉开,踩着虎头拖鞋急急忙忙地朝云倾的房间冲去!
“你怎么进了妈咪的卧室?!小心我告诉妈咪!”
阳阳站在傅彦彧身后提高嗓音,恐吓着他,却见流氓叔叔不紧不慢地打开妈咪的衣柜,小家伙从他身后绕到身前,只见流氓叔叔手里拿着一件黑色西装外套!
不是妈咪的衣服……?
小家伙错愕地看了一秒,一手扒着柜门,狐疑地朝衣柜里瞅了瞅。
“你的衣服怎么挂在妈咪的衣柜里!?”阳阳又惊又怒!
傅彦彧没有搭理身旁唠唠叨叨控诉的小家伙,男人衬衫领口微敞,露出里面小麦色光洁的皮肤,黑色的西装外套,剪裁得体,廓形柔和,精美的面料和羊绒内衬,显得沉稳内敛。
全身镜里,男人一身正统西装趁得他满身矜贵,只是长腿旁那个气嘟嘟鼓着小脸,嘴边满是黑巧克力糖汁的小胖墩,出现在镜子里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见流氓叔叔一不说话,二不搭理自己,全然没有了以前的亲热,阳阳心里怨恼自己引狼入室!恨恨地跟在傅彦彧身后,看见他长手拿过门边挂着的大衣,似乎真的要出门!!
阳阳赶紧地跑到傅彦彧身前,展开双臂,呈大字挡在门口,“你不准出去!”
傅彦彧眯了眯眼,目光沉了下来。
阳阳小腿肚一抖,勇敢地迎上傅彦彧的视线,语气却没敢继续强硬,听上去甚至有些委屈:“你答应妈咪要在家的,你要出去,就把我也带上……”
等的就是这句话,傅彦彧看了小家伙一眼,低头看着腕表,仿佛时间很赶的样子。
“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好了!”不等傅彦彧回答,阳阳就十万火急地冲回了房间。
想到小家伙早上翻腾衣柜的样子,傅彦彧叹了口气,认命地将外套放在一边,朝小卧室走去。
阳阳不知道从哪里扒出了一件军绿色的羽绒服出来,一只手臂穿在袖子里,另一只手臂够了半天没找着袖子,又有些焦急地担心傅彦彧偷偷走了,托着羽绒服就朝门口奔来。
腿上被重重一撞,傅彦彧低头就看见小家伙穿了一半的衣服,巧克力汁糊了一嘴,脏兮兮的。
将羽绒服放在一边,傅彦彧伸手夹住小家伙的腋下,将他半抱半拧地带进了洗浴间。
傅彦彧一只手臂抱着小家伙的腰,让他自己洗了手,洗了脸,这才伸手拿过毛巾,给他擦了擦脸。
穿衣服的时候,阳阳也出奇地配合,唯恐惹怒了这老男人,将自己一个人留在家里做作业。
出了门。
傅彦彧走在前面,阳阳跟在他身后一步远的地方,安安静静地,就像一个小跟屁虫。
孙阿姨下午约了牌局,挎着包出门,正好看见了站在走道里等电梯的一大一小。
现在也不用谁提醒了,她对这个大的可有印象了……
知道他是阳阳的爸爸,想到自己前两天还热热闹闹地要给他老婆相亲,孙阿姨这心里呀,甭提有多丢脸了!
若是平时,孙阿姨会热络地和阳阳讲讲话,可今天,这么一个低气压的年轻人站在身旁,想到自己做的事,她也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了。
倒是阳阳,看见孙阿姨走过来,立时露出了一个大笑脸,礼貌地问好:“孙奶奶好!”
“哦,哎呦,阳阳啊!”
孙阿姨似乎才看到,她伸手亲切地摸了摸阳阳的小脑袋瓜,满眼疼爱地问着:“阳阳这是要去哪呀?”
“我们去找妈咪!”阳阳心里已经认定流氓叔叔是要去找妈咪的。
“哦,……”孙阿姨有些尴尬。
***
出了小区,傅彦彧带着阳阳上了自己的车。
前两天,他将车开到这里后一直没有开走。
“我们为什么还要带书包啊?”阳阳坐在车后座,眼睛颇为惆怅地看着身旁鼓囊囊的书包。
“不是要去找妈咪吗?我们带了书包也不能写作业……”阳阳瘪了瘪小嘴。
难道他们想自己去玩,让他一个人去写作业……?
到了酒店。
傅彦彧将小家伙抱下车,又将书包丢给他,关了车门就朝电梯走去。
“叔叔,我们这是去哪儿?”
阳阳小手抱着书包,迈着两条小短腿呼哧呼哧地跟在傅彦彧身后跑着。
傅彦彧似乎听到了小家伙气喘的声音,停下脚步,将他抱在胸前的书包一手拧了过来,又伸手拨弄了一下他的蓬蓬的西瓜脑袋,嘴角勾起一抹笑。
“上去吧,叔叔找了一个人教你做作业。”
看着电梯门关上,阳阳瞬间瞪大了眼睛,觉得自己被骗了!!!
不是说好了去找妈咪的吗?!
还能不能彼此信任了?!
怎么还要做作业?!
他这是从家里挪了个窝,跑到酒店来做作业啦?!
那还不如自己一个人在家里呢!!
阳阳有些后悔,可是此时想要跑也晚了……
电梯蹭蹭蹭地就升到了顶楼。
傅彦彧也没管身后怨怒地瞪着自己的小家伙,拧着书包就去了办公室。
阳阳站在电梯边,吭哧吭哧地用力按着下行按钮,却半天没有反应。
片刻后,只听身后传来一个有些熟悉,又非常欠扁的声音:“哎呦喂!这是哪家的小胖子?!怎么跑到顶楼来了?”
阳阳心里憋着气,瞪着张继的小眼神就像熊熊燃烧的一把火。
张继看着他肉嘟嘟的小脸,实在难以想象大哥的孩子会是这样的……胖,不说玉树临风,怎么着也应该是风流倜傥的坯子,不过他又觉得,这样也挺好的,小孩子胖嘟嘟的才可爱!
他逗趣着:“来找你爸爸吗?”
“哼!”阳阳抱了抱小手臂,扭开脑袋,没有回答。
“走吧,叔叔带你过去。”
张继伸手要将小家伙抱起来,阳阳却一点面子也不给,躲开他的碰触,斜了张继一眼,又哼了哼,小手往背后一打,人小鬼大地朝傅彦彧离开的方向跺去。
这傲气的神韵倒是有些像少年时候的大哥,张继跟在小家伙身后暗暗龇着牙笑了两回。
***
云倾将车开到机场,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出口处的温汐。
只见她穿着喜庆的粉红色大衣,一张小脸裹在围巾里,正兴高采烈地朝自己挥着手。
也不知道她这次回首都干什么了,身旁大包小包外加两个行李箱,不知道的人看到此番场景,大概都会认为她是外来务工人员,抑或正在搬家……
“怎么这么多东西…?”
看见温汐小胳膊小腿的,想到她一个人要搬这么多的东西,云倾问得都有些结舌。
“就一些小玩意和土特产,买回来给阳阳玩玩。”可能是心情好,温汐豪爽地摆了摆手,一副‘老子心情好,这些都不是事儿’的土豪架势。
“那也太多了,你这大包小包的搬过来多累呀!”云倾有些感动,又舍不得温汐太把自己当汉子累着了。
温汐抿嘴偷偷一笑,小脸上美滋滋的,乐道:“这次有人帮忙搬,累不着!”
“谁呀?”
两人将行李箱搬到后备箱,又将大包小包放到车后座。
温汐坐在副驾驶座上,系好安全带,眼角眉梢都飞扬起来,带着一丝羞涩和甜蜜,她看了云倾一眼,嗓音突然温柔下来,“你知道的,就是我小舅。”
开车的间隙,云倾惊愕地看了温汐一眼,心里替她高兴,又有些担忧,轻声问:“你们……?”
“我们在一起了。”温汐理了理头发,想到他对自己的好,她也不想再逃避了。
以前她初到江城,就是在温汐的帮助下才走了过来。两人相依为命的日子里,她们将往事拿出来诉说,一边哭一边喊着自己是爱情绝缘体,所以爱上了就会受伤。
如今,她重获爱情,本来害怕温汐见了会触景伤情,她还有几分犹豫要不要将傅彦彧的事情告诉她。
现在好了,温汐也获得了幸福,虽然前路艰辛,可终归是等到了。
云倾正想告诉温汐,傅彦彧来了江城,只听温汐指着后视镜,眯着眼睛,一脸警惕地说:“你看,是不是有车跟踪我们?”
听了温汐的话,云倾心中一惊。
她不是第一次被人跟踪了,每一次都不会有好事发生,现在听温汐这么一说,她赶紧眯着眼睛去看后视镜,心里却如擂鼓一般在阵阵敲响。
一辆不显眼的白色轿车跟在他们车后,车窗上的遮阳镜放下来,正好挡住了开车人的脸,从后视镜里根本看不清。
云倾想要甩开后面的车,可是此时,他们在高架上,只能一条道往前开,根本没办法摆脱后面的车。
这种被紧逼的感觉,让她想到了五年前高速上的那场追击,让她失去了帅帅,还险些失去了阳阳。此刻,云倾紧张地心跳加快,浑身冒起了冷汗。
不知道身后跟着的人是谁,温汐也警惕起来。
温汐问云倾:“前面的路太荒了,我们待会能转道吗?”
“不行了,下去后就是单行……”云倾手指紧紧地握住方向盘,也不敢放慢车速,只想加大油门将后面紧追不舍的车甩掉。
她想甩掉后面的车,却不知前面正有车逆向行驶过来,有人走下车,似乎在检查轮胎问题,正好堵住了去路。
云倾不得不放缓车速,她身后的车却瞬间加大油门,直直地朝她的车屁股撞过来。
“砰!”地一声,云倾地车被撞地朝高架桥边的铁栏杆上撞去。
云倾即便猜到他们可能是冲着自己来的,可是,她没想到他们会在大白天,明目张胆地就动手。
云倾险险地稳住方向盘,被车后大力撞击地刮着铁栏杆朝前滑行了几十米。
那逆行的车辆似乎修好了,准备倒车恢复正常行驶方向。
前后夹击,云倾只感觉身旁的车门被重重地撞击了一下,接着又滑行了几十米,撞断了铁栏杆,冲到了地上。
幸好滑行了一百余米,从高架上翻下来,已经降低了很大一部分高度。
云倾腿弯和手肘都被蹭破了皮,看见从车上走下来的两个凶神恶煞的大汉,她急忙用力推着驾驶座车门,想要赶到他们走近前离开,无奈车门因为变形,有些难以推开。
高架上突然呼啸地驶来一辆车,那人将车停在高架上,急声朝自己的两个同伴招手:“快走!他妈的,后面开过来一辆挂军牌的车,一点也不把警示牌当回事!赶紧走!别他妈被看见了!”
那两个拿着铁棍走近的人听了话,登时吓得眼睛一突,也不管还在车里挣扎的云倾,赶紧一溜烟地拧着棍子就朝高架上跑。
温汐的腿也蹭破了皮,脸颊上也被蹭了个小小的伤口,她用力地将副驾驶车门推开,伸手将云倾从驾驶座拉了出来。
两个本来兴高采烈的人,此刻都被撞得有些灰头土脸,可怜兮兮地站在高架边,满眼都是翻车后的恐惧后遗症。
季连生开车经过,本来只是轻轻一瞟,在看见云倾时,惊吓的一脚踩在刹车上。
“怎么了?”后座上传来一声低沉温厚的询问。
“看到一个熟人。”
季连生随口回道,赶紧下车,后面跟着的几辆车也陆陆续续停了下来,警惕地守着前面那辆车。
云倾看见朝自己走来的季教授,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他,也没想到会被他看到自己这个样子,多少有些窘迫地挪动脚尖碾了碾脚下的沙子。
“怎么了?”季连生看着她们身旁翻倒的车,眉头紧紧地蹙了起来,他看向云倾,眼神关切地问着:“有没有受伤?”
这话问了也等于白问,季连生将云倾上上下下扫视一圈,就看见了她手掌上凝固的血泽,一道浓眉挤在一起,看了眼一旁的小姑娘,同样惨白着小脸。
季连生低声问云倾:“傅彦彧呢?有没有打他电话?”
“……没有。”
长辈的问话,好久没有被人这样关心过,云倾回答的有些拘谨。
季连生微微点了点头,他看着云倾,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地说着:“走吧,我送你们去看医生。”
云倾其实可以自己叫车,可是想到待会儿等他们军车一走,那群人恐怕还会找回来,对于季连生此刻提供的帮助,云倾没有拒绝。
两个小姑娘跟在季连生的身后走到车边。
季连生先敲了敲后车窗,车窗半降,季连生贴近窗边,对里面坐着的人小声地介绍着:“那个长头发,穿深蓝色羽绒服的小姑娘,是你外甥的老婆,你别告诉我你不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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