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牛儿带队越过山顶,到达了最大寨的所在地,冼南海早已在此等候,当看到唐牛儿等人连一匹骡马都没有,只用了9天就赶到最大寨时,连连称赞“这王经武、吴玉山,果然是擅于练兵带兵”。
不过,横穿最大寨,也还要一天多的时间,从万宁军得到的消息,万宁军上下,还蒙在一片鼓里,不过,冼南海预计,最多这两天就会得到消息;
不是从崖州北逃的军民(此时冼南海也不知道陵水也下了,只是按照大致的推测,应该打到崖州了)报告消息,就是乾宁那边会有塘报过来。
路府所在地,乾宁(后世称海口)。
自从黎贼冲出五指山,一日之内,拿下澄迈、临高后,得到消息的路府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这都快近年关了,怎么会有这种事发生呢,这黎獠不是未曾开化,一直老老实实呆在山里的吗。
新来的琼州路宣抚使(此时琼州路已改为宣抚使驻地,仍归海南海北宣慰司管辖,但因为缴粮及时,特地升为宣抚使地,其实就官职品级来说,与先前一路总管是一样的,但比直辖一路的自主权要大些)是北地汉候世家刘家的人。
他初来不久,原先的同知任之明又已上调,他对琼州的情况并不太熟悉,听闻黎贼出山,一日之内便拿下澄迈、临高后,他大发雷霆,区区几个黎獠,一日之内又是陷州城,又是攻县城的,这州县的官吏,都是干什么吃的。
“来人啊,整顿路里兵马,准备出兵夺回澄迈、临高”刘宣抚使大声命令道“着琼州路千户马上来见本官”,千户不敢怠慢,小跑着来觐见这位世侯大家的宣抚使,见到刘宣抚使,赶紧深深一揖。
“不要搞这些繁文缛节了,秦千户,本官问你,几日之内能整顿好兵马,出兵澄、临”,“出兵澄、临,大人,先前朝廷屡屡扫地为兵,这路里只剩下不到百名老弱残卒,权为看守一下粮仓、料场和军械库,兵从何出啊,大人”秦千户苦着脸道。
“不足百名老弱,那衙役呢,危急时刻也可征召为签军啊”刘宣抚使边说边把目光看向一旁站立的路管勾。
管勾之职,在蒙元几乎是个多品级官名,犹如前宋的所谓提辖一般,从州里从7品的管勾到宣慰司从5品的管勾,职权、品级完全不同,但叫法却是一样,这个官职名,倒是带有浓厚的游牧民族的味道。
“大人”管勾见宣抚使看向他,连忙上前说道“前年白莲教教匪闹事,宣慰司兵力不足,湖广行省又派不出兵来支援,因此要各路将青壮衙役编成签军,前去参与平叛,叛乱平息后,因朝廷四处用兵,兵力紧张,签军仍奉令驻防各路,未曾放归;
去岁年终今年年初之时,朝廷要用兵安南,琼州路包括下属各州县衙役都在征发之列,今日安南战事未息,征发的衙役签军仍驻防在广西边境各处,如今路府包括下属各州县,衙役都十分短缺;
朝廷虽同意自行招募衙役,但如今一年2征,粮赋之重前宋末年亦未曾有过,路府和各州县府库哪有这许多钱粮来养衙役,故而原本编列的衙役就十成不足四成,又何来多的衙役可召为签军呢”。
“那似此说,只能听任黎贼肆虐,澄、临失陷了”刘宣抚使显然很不满意,“话也不是这样说,大人,小的倒是有个主意”秦千户赶忙回道。
“是何主意”刘宣抚使问道,“一是马上具文,飞马报与宣慰司,请宣慰司派兵来剿贼,大人可以把情况说的严重些,同时隔三差五便飞书塘报宣慰司;
二是黎贼虽然攻陷澄、临,但是否会直接威胁乾宁,还说不好,依卑职看,黎贼未必有此胆量,而且黎贼兵力有限,也不见得能抽出兵力威胁乾宁,琼山还在我们手中就说明了这一点;
我们应该马上打开府库,动用一点钱粮,不必费事征召签军,只需少许钱粮便可募集大批青壮协防,大人别忘了,这乾宁及直辖琼山、文昌,可是有数万百姓的”。
“好好,就依千户”宣抚使此刻也想不到什么更好的主意,又问道“只是这黎贼不来骚扰路府,又会向何处用兵呢”,“儋州”千户回答。
“儋州城高池深,黎贼又无攻城器械,怎么会跑去打儋州呢”管勾摇摇头道。
“不然,儋州百姓不少,安知没有黎贼内应,何况拿下儋州,不仅钱粮可以补充不少,且可以依托坚城,断我南北交通,南部昌化、崖州,即便想派兵增援乾宁,又岂可得乎;
况儋州虽是城高池深,但衙役兵丁不足数十,又多是老弱,黎贼若全力猛攻,未必就不能下”秦千户道。
正在商议,忽然外面有人大声喊道“报,紧急军情”,“进来”刘宣抚使满脸狐疑,这正在商议,怎么又有什么紧急军情呢。
待叫进来人,拆开塘报,刘宣抚使顿时脸色大变,“怎么了,大人”千户和管勾同时问道,“你们看吧”宣抚使无力的把塘报放在公案上,千户拿起塘报,管勾也凑过来一起看,“儋州失陷,这..”管勾话未说完,宣抚使回道“是啊,你们看,如何是好”。
千户终究是有经验的老兵,回道“大人,事不宜迟,马上打开府库,募集青壮协防,重点是琼山和乾宁城,以及文昌,后面看黎贼进兵所向,及宣慰司调兵情况,再定方略”,“好,目前也只能如此了”宣抚使无力的低下了头。
清晨,400多人跟在几匹骡马后面,正在向万宁军急进,冼南海寨中还有几匹骡马,本想让唐牛儿带几个亲兵骑着,但唐牛儿坚决不同意,他要跟大家一起步行,“冼议政,还是您老骑吧”唐牛儿道。
冼南海只好带几个随从骑马穿寨而行,唐牛儿等人补充了粮食饮水后稍事休息了一晚,翌日晨,便跟着冼南海穿寨前往万宁军。
走了大半天,远远地已经看见万宁军的城墙了,忽然两个人急急的向他们赶来,冼南海定睛一看,是一个姓骆的吏目,带着一个衙役,正匆忙向最大寨前行。
“小骆(骡)子,往哪走”冼南海勒住马,问道,这姓骆的吏目是黄焕杰的亲随下属,跟冼南海等人都很熟悉,往常黄焕杰这边联络山里尤其是最大寨,基本都是让他过来。
骆吏目看到冼南海,赶忙一拱手,站在路边道“冼寨...哦不冼议政,黄议政那里出事了”,“怎么回事”冼南海心里一紧,赶忙滚鞍下马问道。
原来,就在今日午时,路府的加急600里塘报到了万宁军,通报了黎贼攻陷澄迈、临高、儋州的情况,考虑到万宁军距文昌不远,所以要求小心防备,同时想办法募集些青壮去文昌。
这万宁军新来的知州是色目人,叫拔哥,他收到塘报,开始也是一筹莫展,虽然有个副千户驻扎此地,但兵只有10来个老弱,连看守料场和军械库都不够,甚至还要军州出衙役帮忙,怎么防守呢;
至于衙役,也是可怜,几番抽调编组签军,也是所剩无几,幸好万宁不缺钱粮,宣慰司和路府也同意自行招募衙役,所以目前各衙门的衙役到还够维持。
不过,这些新募的衙役据说有一多半都是同知黄焕杰招募的,而黄焕杰跟这最大寨乃至山里的关系,已被很多人所知;
如今山里的黎獠忽然冲出山外,变成了黎贼,相信这黄焕杰是知情的,甚至可能参与其中,但没有证据,黄焕杰一个同知,在路里和宣慰司也有各种关系,不是他无凭无据就可以怎么样的。
好在自己带过来十几个亲卫,这军州也有许多忠于朝廷、不愿与山里黎贼勾结的世家大户,他们倒是很亲近自己,如今,黎贼出山,自己这边并未受到威胁,而且府库钱粮不少,说不定是个立功的机会。
想到此,他对一名亲卫说道“去请主簿和员外郎来”,这两人都是所谓忠于朝廷的万宁的世家大户,一番商议过后,他们决定,今晚在州府设宴,把黄焕杰和跟黄焕杰走得最近的那个州管勾以及他们的几个心腹吏目请来;
请他们一起商议如何对付黎贼,如何替朝廷和路里分忧,商量的好,他们很配合,那就好好一起共事,同心协力,不要疑神疑鬼;商量的不好甚至当场谋逆,那就请出亲卫和效忠朝廷的衙役,将他们全部捉拿送路府处置,万一抵抗,也可以当场斩杀。
冼南海当然不知道这知州其实并不想翻脸,但根据情况判断,估计黄焕杰已经暴露,议政会已经打出山外,黎贼之名全路皆知,黄焕杰既然跟山里交好,那山里议政会议政的身份说不定都暴露了,这是鸿门宴啊,怎么办呢。
冼南海急的团团转,其实事情根本不是他和黄焕杰想的那样,但是,他做出的决定,却使得这场本来是正常商议军情的宴会真正变成了鸿门宴,而且,决定了万宁军的归属。
冼南海问了下城门的情况,知道目前正通最大寨的西城门紧闭,而且守门之人都是主簿和员外郎的人,北门是新知州的亲卫督着几个老弱残兵在守城门,不过盘查的很严,尤其是从山里过来的黎人,只有南门在黄焕杰的部属手上。
但此时已是申时一刻,城门最多在戌时一刻关闭,这还是因为琼州地处天涯,日落很晚,才会这样,一旦太黑,就算是黄焕杰的亲信下属,也不敢妄开城门,毕竟,唐牛儿等人都是全副武装,万一不是友军呢,黑夜里也看不清。
冼南海跟唐牛儿商议后,决定让骆吏目赶紧骑马跑回南城门,让守南城门的兄弟稍晚一刻关闭城门,迎接山里援军过来,同时跟骆吏目商议了指认标记—白头巾。
“能行吗,只有2个时辰了”冼南海有点担心的问道,“全部到达有点困难,但是选3、40个死士,轻装跑步前进,是可以在戌时左右赶到的,冼议政放心好了,只要我们到了,一定会确保黄议政的安全;
剩下的队伍,就请冼议政带领,前往西城门,待城中得手,自会大开城门,冼议政就可以带队进城了”唐牛儿胸有成竹的回复道,冼南海赞赏的看了一眼唐牛儿,连声说“好好,就依唐千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