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侯夫人看着沐竹安装傻充愣的样子一阵心堵。
她自认为已经放下身段好声好气的商量了,却不想沐竹安这般不知好歹,如此心硬,都不愿为了孩子自觉一点。
无奈的干咳一声淡淡道,“你遭此大难,能平安回来我很开心。”
“这件事情我就跟你明说了。”
“你不能再做正妻,我薛家仁善,看在你为薛家延绵子嗣的份上,给你三条路,你若是愿意,贬妻为妾,自此以后,安安分分的待在后院,再也不可惹是生非。”
“你若是不愿,也可自愿落发为尼永居家庙,自此以后青灯古佛拜终身为薛家为孩子祈福,终身不可再踏进薛家。”
“你若是都不愿,也可自请下堂,从此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薛家万万不可留你这样满身污浊的女人。”
“晨安是薛家的嫡长孙,薛家不会亏待他,前提是他跟你断的干干净净。”
沐竹安身子一僵,心揪到了一起,看向平阳侯夫人的眼神再也无法保持平静。
她嘴唇不可抑制地颤动着,眼圈渐渐泛红,带着隐忍的泪意。
眼见沐竹安的情绪开始软化。
平阳侯夫人再次开口,“竹安,母亲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只是,女人活一辈子,名声最重要。”
“如今你名声已毁,哪怕千好万好,都抵不住这刺骨的流言蜚语。”
“你应当知道,薛家已经足够宽厚了。”
“放在其他家里,你觉得她们有选择的余地吗?”
沐竹安眼睫轻颤,眼泪无声滑落,又迅速被纱布吸收。
对于婆母这番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本来就知道结果的她更加无奈悲凉。
平阳侯夫人用帕子压了压眼角,嗓音也带了些哽咽。
“行了,天色不早了,回去安歇吧,好好考虑考虑,到底要怎么选择。”
“你放心,不管你怎么学,我们都会尊重你。”
“左右都是为了孩子,谁让咱们都是做母亲的。”
“选好之后,我会让璟儿亲自去请你娘家人过来处理,这几年你为了薛家劳心劳力,总不能让你吃了亏去。”
沐竹安行了一礼在翠湖的搀扶下回了院子。
书房。
薛璟进门就看到父亲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他行了一礼恭敬道,“儿子见过父亲。”
平阳侯嗓音淡莫道,“考虑好如何处置沐氏了吗?”
薛璟猛的抬头死死拽着拳头咬牙道,“父亲,竹安清清白白,他是儿子的妻子,是要与儿子共度一生的女人,如今她遭逢大难,儿子理应更加护她爱她,儿子不能舍弃她。”
“这世道对女子本就苛刻,若是真的离了冤薛家,您让她往后如何过。”
“儿子绝对不能做这无情无义之徒。”
“谁信。”
“世人只愿臆想自己看到的听到的猜到的,唯独听不见本人的辩解,你就算是说的再好听,他们只认为你是狡辩。”
“女人的名节这东西,丢了就别想找回来,没用的,醒醒吧,你们夫妻缘分已尽,好聚好散对谁都好。”
平阳侯的嗓音平静到近乎冷漠,在他的眼里,一个儿媳跟整个家族颜面相比根本就是微不足道。
他不能,也不允许让一个妇人毁了薛家百年声誉,否则无颜去见列祖列宗。
薛璟脸色惨白,那高大的身子顿时颓然,挺直的脊背也弯了几分,踉跄着后退几步,父亲无情又现实的话让他无力反驳。
这样的处理方式合情合理,毕竟没有一个家族能容忍这样的污点。
想到妻子的好,他无力的跪在地上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张了张嘴喉咙干涩道,“父亲,我想留下她,我真的不想放。”
平阳侯冷淡道,“你既然要夫妻情深,那我这做父亲的也不能碍了你们的夫妻情。”
说到这,平阳侯故意停顿片刻。
薛璟闻言眼睛骤亮,心底升起一丝希冀。
下一刻,就听他继续道,“明日为父就去禀明圣上,撤了你的世子之位,带着你的妻儿分出薛家,去过你想过的日子,从此以后与薛家再无瓜葛。”
薛璟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脸色当即煞白,面若死灰。
他看着自始至终都闭着眼睛的父亲,心凉了个彻底,做梦也没想到父亲竟然为了薛家名声狠心至此,连自己这个儿子都能弃如敝履,几次颤抖着嘴唇,喉咙疼堵着一团硬物一般艰难道,“父亲,你要放弃儿子?”
平阳侯冷淡叙述,“不是为父要放弃你,是你自己选择了儿女情长。”
“璟儿啊,身为男人,要为自己的选择而负责,你也要知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薛璟颓然的坐在地上,脑子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选择。
当前程与妻子相提并论时,他可耻的犹豫了。
自己是父亲的嫡子,却不是唯一的儿子。
其他几个弟弟各有千秋,能力并不比自己差,而自己之所以能坐上世子之位,其实最大的仰仗就是嫡出的身份。
同时他也清楚的明白,父亲既然能说出这话,必然是已经做了考量的。
他已经过了年少无知为了情爱冲昏头脑的年纪,深知身份的重要。
此时此刻,若是选错,那影响的不只是自己,更是后代子孙。
薛家有规定,每一代新的家主继承爵位,得九成家产,其余的会平分其他兄弟,其他兄弟不管多优秀都得分出去开府单过。
往后只能臣服于家主,一切利益以家主为先。
分出去之后就要自己去争,每年所得要交半数给家主,凡是藏私者,就会被立刻除名。
大都分出去的兄弟能力平凡,想尽办法艰难度日,养活一大家子,然后泯然与众。
在他的记忆里,那些叔伯对自己的父亲恭恭敬敬,从来不敢有半分忤逆。
他们的夫人在自己母亲跟前更是连头都不敢抬。
就是对自己也都是毕恭毕敬的,因为自己是世子,是未来的家主。
想到这,他身体不可抑制的紧绷着,拳头死死捏着,那样的日子他连想都不敢想。
自小就是世子的他在薛家尊贵无双,那样卑躬屈膝,连累后世子孙,一眼望到头的日子确实不适合他。
正如父亲所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哪怕心里再难受,那根天枰已经开始倾斜。
良久后,他深吸一口气,恭敬的跪在地上语气里带了几分恳求,“父亲,容儿子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