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婉挥挥手,让其他无关人员都散开,只领着那三名女子走进内室。
屋内,年老的大夫端坐在椅子上,正准备替她们切脉诊断,并开出对症的药方。
由于来时,萧莫已向这位经验丰富的老大夫详细说明过具体状况,所以无需再重复询问相关事宜,一切进展得相当顺利快捷。
起初,这几位女子内心颇为忐忑不安,但当看到老大夫面容沉稳、眼神中毫无轻蔑之意时,心中不禁暗暗松了口气。
老大夫从随身携带的药箱中取出早已备好的药材后,如往常一样,细心地叮嘱了几句服药注意事项,接着便开始整理行装,似乎打算离去。
这时,宋知婉急忙开口叫住他:“请稍等一下,也帮我瞧瞧吧。”
听到这话,老大夫转过头去,重新坐下,示意宋知婉到自己对面坐下,表示要先为她把一把脉。
宋知婉先是安排那几名女子将拿到手的药带出去,然后才走到桌前坐下,指着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脑袋说道:“不必切脉了,我只是不小心被烫伤而已,请您直接查看伤口就好。”
说着她就从下巴上的死结开始拆头上的布。
一层一层的布条解开终于露出了里面的伤,捂了一早上,水泡跟药粘在一起,看起来更加恶心了。
老大夫眯起那双老眼昏花的眸子,满脸惊愕地凝视着宋知婉头上的伤势。
他与宋知婉相识已久,过去数年里一直负责替赵老太太诊治病情。老大夫不仅医术精湛且医德高尚。
最初便坦诚相告老太太故意佯装生病之事,但宋知婉却示意他只需看病开方收取诊金和药费即可,无需干涉其他事务。
多年来,凭借着给老太太治病,老头着实赚取了一笔不菲的钱财。
然而,每次想到这些钱都是通过欺骗得来的,他心中总是倍感愧疚不安,面对宋知婉时也难免气势不足。
此次宋知婉托萧莫将他请来,他毫不迟疑迅速赶来。
当他仔细查看完宋知婉的伤口后,不禁感到难以启齿,嘴唇微颤,犹豫是否应该如实告知实情。
与此同时,他心中充满了对宋知晚受伤原因的好奇。
通常情况下,别人头部受伤顶多就是磕碰到了,擦点药就没什么大碍了。
然而,宋知婉竟然烫伤了这么大一块面积,那些水泡让这位经验丰富、见过无数种伤痛的老大夫都不禁心头一颤。
见到老大夫这样的反应,宋知婉的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但她并没有表现得过于悲伤,反而十分平静地说道:“老头儿,照这样子看,我是不是要秃顶?”
老大夫嘴角微微抽搐着,苍老的嗓音带了丝无奈与惋惜:“宋姑娘,其实也并非完全没有办法救治,只是这药只有宫里有,外面没有。”
宋知婉点点头。
沐竹安眼含担忧。
守在一旁的萧莫看到宋知晚的头居然伤成这样,心不由一沉。
老大夫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宋姑娘,这是新伤,必须要尽快用药,要不然就算是有药也无法完全恢复。”
说罢他就佝偻着腰摇摇晃晃的离开了。
萧莫脸色难看,萧长风特意盯嘱他好生看着,没想到才一天,宋知婉就伤成这样。
他不敢耽误,恭敬道,“姑娘,我回去找主子。”
宋知婉想了想,还是点头,本来不想让事情太过复杂,可她实在不想秃头,萧长风就不是旁人,让他帮一把也没什么。
萧莫刚走到门口。
宋知婉赶紧道,“顺带到四河村刘家去看看,李梅的三个儿子去了哪里,要是有什么意外,你可以自行处置。”
萧莫点头离开。
宋知婉浑身无力地斜倚在椅背上,有气无力地说道:“沐姐姐,麻烦你再帮我包扎一下吧,好不好看都无所谓啦,千万别吓到别人就行。”
沐竹安心疼地看了她一眼,赶紧又去找了块干净的布头,然后仔仔细细地在伤处涂上药膏,最后才轻手轻脚、小心翼翼地重新包扎好伤口。
看着宋知婉一脸满不在乎的模样,沐竹安感到既心疼又无奈。
要知道,实际上宋知婉心里非常难受。毕竟她还那么年轻,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如果头上真的秃了一块,那带来的影响恐怕绝不仅仅是一点点而已。
宋知婉无精打采地冲沐竹安摆了摆手,打着哈欠转身回屋睡觉去了。沐竹安当然明白她此刻心情低落,于是默默地注视着她回到房间,自己也没什么心情做其他事情了。回到屋里后,她随手拿起针线篮,心不在焉地做起了衣服。
时间就这样慢慢过去,一直到了下午。
原本安静的庄子门口突然变得喧闹起来,原来是宋知婉派人送东西过来了。而宋居安因为不太放心妹妹,所以特意亲自赶来看看情况。
已经美美地睡了一觉的宋知婉,精神状态明显好多了,心情也随之愉悦起来。一见到哥哥来了,她立刻兴高采烈地跑出去迎接。
兄妹俩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坐在一起聊天了,对于宋知婉突然接到这样一份活计他心里不禁有些担忧起来。
毕竟,从总体来看,这件事不仅费心费力,而且还可能吃力不讨好。如果做得好,也许得不到任何人的称赞;但若是稍有差池,恐怕就会引来众人的指责和谩骂。
他对这个世界的残酷现实再了解不过了。
在这个社会里,男人们绝不容许女人脱离他们的掌控。
而自家妹妹所干的这份活计显然就是在向全天下的女性发出一个信号:她们不必再去侍奉男人、相夫教子、孝敬公婆以及打理内务。
她们有一个可以全身而退的地方,这个地方可以无条件的容纳她们,哪怕被夫家厌弃,娘家不容,也不会连个容身之地都没有。
一旦把握不住分寸,这件事带来的后果将会极其严重。
作为哥哥,他其实也挺自私的,只希望妹妹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至于其他的风风雨雨,都由他这个当兄长的来承担就好,只要妹妹过得好,其他一切都不重要。
宋知婉老远就看到兄长,脚步轻快的过去,“阿兄,你怎么来了。”
宋居安宠溺的准备揉了揉她的头发,却突然皱眉,“你的头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