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原本紧张严肃的几个嬷嬷脸色瞬间变得有些怪异，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几下，然后纷纷别过头去，努力憋着笑。
宋知婉则是一脸尴尬，她下意识地伸手扶了一下额头，心中暗自叫苦不迭：这臭小子怎么净说些让自己难堪的话啊！这种时候提这个话题到底有何用意呢？那不过是之前随口开的玩笑罢了，怎么能拿到大庭广众之下来说呢！
然而，与单纯天真的长生不同，站在一旁的无言并非像长生那样懵懂无知。
他用一种复杂而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宋知婉，似乎对她有了全新的认识。
在他心里暗暗嘀咕着：看起来挺正常的一个女子，没料到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小四的反应更是让人哭笑不得。
他同样用一种一言难尽的表情盯着自家姑姑，嘴唇紧紧咬着，好几次想要忍住不笑，但最终还是没能成功。
他偷偷地拉了拉宋知婉的衣袖，压低声音说道：“姑姑，你怎么什么都敢要啊？”
此时此刻，宋知婉只觉得自己的脸面都快丢光了。
她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未如此窘迫过。
面对众人异样的目光和长生天真无邪的问题，她实在无可奈何，只能硬着头皮拉起长生的小手，重新坐回座位上，故作镇定地问道：
“来，长生，跟我讲讲，这段时间过得如何？还适应这里的生活吗？”
长生的目光下意识地转向了那两位面容严肃的嬷嬷身上，然后压低声音小声说道：“嗯，还好吧，至少还有饭吃呢。”
宋知婉的眉头微微挑起，语气有些疑惑地问道：“难道仅仅只是有饭吃就足够了吗？”
紧接着，她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轻声说道：“不过仔细想想，这样也还算不错啦。毕竟以前过的那些苦日子，甚至连饭都吃不上呢！但现在至少在这里还有口饭吃，不是吗？”
一直站在宋知婉身旁的那位嬷嬷见状，赶忙笑着附和道：“对啊对啊，姑娘您尽管放心好了。”
“咱们这儿可是由皇后娘娘亲自操办的，绝对不会亏待任何一个孩子的。我们这些人啊，都是全心全意、尽心尽力地在照顾他们呢！”
相比之下，那两个绷着脸的嬷嬷显然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她们眼神锐利如刀，满脸紧绷，一副毫不掩饰地给宋知婉摆脸色的样子。
其中一个长脸嬷嬷向前走了几步，盯着宋知婉说道：“宋姑娘啊，恐怕你并不清楚我们这里到底收养了多少个孩子。”
“每一天都会有新的孩子被送过来，与此同时，也会有一些已经长大成人的孩子离开这里，独自去闯荡世界、自力更生。”
“仅仅是每天固定要照顾的孩子，数量就多达两千余人。”
“能够照顾好这些孩子，确保他们有饭可吃、有衣可穿，并传授给他们一门谋生的技艺，让他们具备自食其力的能力，这已经是皇后娘娘给予的巨大恩赐了，您又何必在此处吹毛求疵呢？”
“在这些孩子当中，有些还只是嗷嗷待哺的小婴儿，但像这些孩子已经可以做到基本的生活自理了。”
“我们当然不可能把过多的精力放在他们身上。”
“毕竟，还有更多迫切需要我们照顾的孩子在等待着我们。我们也是普通人，偶尔有些疏忽也是在所难免的。”
“只要是被送到这里来的孩子，无一不是失去父母、孤苦伶仃的孤儿。”
“对于这些孤儿而言，能够活下来已然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了，至于其他方面，他们根本就没有选择和挑剔的余地。”
“如今很多地方在这样的寒冷天气里冻死饿死的不计其数，跟他们相比，这些孩子已经是享福了。”
“您说呢？宋小姐。”
这嬷嬷突然像连珠炮似的说了这么一大堆，让宋知婉感受到了深深的恶意。
若是放在年少的时候，以她的脾气恐怕想都不会想，直接跳起来就会跟这老嬷嬷对着干，不吵个天翻地覆、鸡犬不宁决不罢休。
但此时已非彼时，如今的她早已过了冲动易怒的年纪，自然不会再做出这般举动。
只见她极为心平气和地道：“这位嬷嬷，请问我刚才有说什么让您误会的话吗？又或者我有抱怨过此处半句不是吗？”
“您如此说是何意呢？难道是不欢迎本小姐来此吗？还是觉得本小姐所携之物太过寒酸，入不得您的法眼？”
那嬷嬷早就知晓宋知婉是个牙尖嘴利、不好相与之人，对于她可能说出什么样的话语，心中或多或少也能猜到一些。
却不想她竟然如此不客气，将所有的问题统统都推到了自己身上，一时间竟有些语塞。
因此她的脸绷得更紧了，眼神之中流露出一丝不满和严肃：
“姑娘严重了，这里都是皇后娘娘亲自定下的规矩，老奴也是奉命行事而已。
“担心您不知道这些规矩，万一触犯了什么忌讳，可就不好了。所以才提前给您说一声，希望姑娘能够理解。”
宋知婉眨眨眼，脸上露出一丝惊讶的神情：“原来你刚才那样的语气就是所谓的说一声啊。”
她的声音中带着淡淡的嘲讽。
“不知嬷嬷当初进宫的时候跟谁学的规矩？我虽然没有进过宫，但也自问不是那孤陋寡闻之人。我曾经见过不少宫里的人，他们都非常有礼貌、有教养，说话也很温和。可像您这样的，我还真是头一次见到呢。”
宋知婉的话语中充满了质疑和不屑，让那位嬷嬷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被这样明目张胆骂没规矩的嬷嬷脸色冷的如同数九寒天那冻僵的死猪肉似的，又白又黑。
旁边的嬷嬷干笑一声，“宋姑娘有所不知，我这老姐姐就是教授规矩的教养嬷嬷。”
“京城不少后宅夫人亲子上门来请她去教家里姑娘的规矩呢，只是我这姐姐如今颐养天年，不会轻易出山。”
宋知婉恍然，“那还是颐养天年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