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青荷慢慢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摆,然后才扶着丫鬟的手缓缓地站起来。
她面色苍白,神情却很温和,目光柔和的看向赵柏,语气平静的向他叙述道:
“大人,妾身近日来身体不太舒服,所以今日便出门便顺路找大夫看了看,结果发现,母亲每日给妾身喝下的那些补药,不仅对妾身的身体毫无益处,甚至可能会害妾身丢了性命。”
说完,她缓缓地在原地转了一圈,嘴角带着一抹凄苦的笑容。
“而且妾身还因此长了这么多无用的肉,变得如此丑陋不堪。”
“日后如果大人您觉得妾身的身子太过肥胖,实在看不下去的时候,请大人您大发慈悲,赏赐妾身一碗饭吃就好了。”
“妾身的身体状况恐怕短时间内难以恢复,以后还需要麻烦大人您多多费心照顾婆母。”
“毕竟,妾身现在的身体状况非常虚弱,再也经不起任何折腾,如果不小心动了胎气,腹中的孩子恐怕就很难保住了。”
赵柏满脸惊愕地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散发着疏离气息的妻子。
然后他又转头看向躺在床上的母亲,只见她嘴巴歪斜,眼睛里不停地流出口水,同时拼命地摇着头。
田青荷继续说道:“母亲,刚才进来时一个老刁奴对儿媳不敬,儿媳担心那老东西奴大欺主,做出有损母亲的事,便自作主张地处置了。”
“若是带来不便之处,还请见谅。”
说罢,青荷转身离开,脚步稳健,没有一丝停留。
老太太眯起眼睛,狠狠地盯着田青荷离去的背影,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她颤抖着伸出手,口中流着口水,哼哼唧唧地骂道:“一丘之貉的恶妇……”
赵柏神情麻木地看着面容扭曲的母亲,心中涌起一股无力感。
他如同一只被关在狭小盒子里的老鼠,无论怎样拼命挣扎,都无法摆脱那盒子的束缚。
久而久之,他习惯了这种麻木而又自在的生活,仿佛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和渴望。
然而此刻,他却突然感到无比疲惫,甚至连骨头缝里都透着深深的疲倦。
心里有一个阴暗的声音告诉他,只要彻底解决了麻烦,往后就可以安稳自在的过,在不用被束缚着。
他的脑子里想的也同样是,或许只有挣脱束缚,才能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自由与幸福。
从灵魂深处累到极致的他蹲下身子,跪在床前,伸手轻轻抚着母亲几乎已经全白的头发,他的眸子里没有丝毫的情感,仿佛一只提线木偶,
“母亲,你要如何?”
老太太看着是个粗野的妇人,实际上却是极为敏感。
哪怕是中风躺在了床上,儿子的变化,她一下子就感觉出来了。
看着儿子这张木讷的脸,无神的眼睛,她只觉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顾不上在骂儿媳,用力的挪动着半边已经没法再动的身子。
又是摇头又是点头,嘴里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口水一直从下巴流到了脖子,没入衣襟。
赵柏嘴角勾着温和的笑,伸手摸着母亲已经苍老到干巴的脸。
微白的薄唇亲启,嗓音低沉冰冷,“您告诉儿子,到底要做什么?当初婉儿嫁给我,满腔热血,赤诚一片,你嫌弃她不够尊你敬你,处处找麻烦。”
“可明明这些年她对你尽心尽力,最后你却还是不满意。”
“不顾我与她夫妻情深,趁着我离家办差,用我的命换了的免死金牌强硬的求了一纸和离书。”
赵柏的声音很轻,但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刀,直直的插在了老太太的心口上。
老太太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嘴唇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来。
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个不是他的儿子!绝对不是!
“你……你是谁?你把我的儿子怎么了?”
她口齿不清的叫喊着,拼命的睁大眼睛,试图认清眼前的这个人到底是不是一向对自己百依百顺,孝顺有加的儿子
赵柏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而冷漠,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
“我就是你的儿子啊,母亲……”
赵柏微微一笑,笑容中透着一丝诡异,让人毛骨悚然。
老太太浑身颤抖,想要挣扎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根本不听使唤。
“你不是!你不是!我的儿子不会这么对我说话!”
老太太歇斯底里地喊道,声音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赵柏轻轻地叹了口气,语气平静得让人害怕。
“母亲,你知道吗?当我得知你用我的命去换取那纸和离书时,我真的很失望。”
赵柏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随即又恢复了冷漠。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吗?你只是想让我离开婉儿,然后重新找一个能让你满意,让你顺心的妻子。可是,娘,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老太太愣住了,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儿啊,你别这样,呜呜呜,母亲不该那么对你,你能不能别这样,母亲害怕……”
老太太哭得撕心裂肺,然而赵柏却无动于衷。
他默默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老太太。
嘴角勾着自嘲的笑,“呵,和离。”
说到这儿,他的喉头已经带上了哽咽,眼睛渐渐泛红。
却还是继续道,“我曾经心心念念,用了心机手段才将那样好的姑娘娶进门。”
“我想着跟她白头偕老,想着跟她子孙满堂,想着跟她把酒话桑麻,一起相守相伴。”
“您知道吗?我想了与她的很多很多,我心里期盼着,我每日尽心尽力的办差,我不敢出一点儿差错,我生怕没办法与她一块白头。”
“可您倒好,轻飘飘的一句不喜这样的儿媳,就将我们分开。”
我是您的儿子,于孝道,我不能忤逆您,我得孝顺您
“我也不能耽误她,她那样的女子能嫁于我,已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我怎么能把她控在咱们家这样如泥潭般的后宅,我依了你,依了你便是。”
“可如今呢?”
“你是以什么样的心理逼着青荷喝那虎狼之药的?”
“她不是你看对眼才进门的吗?怎么,这才几日就腻了?”
“母亲,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为什么要变成这个样子?你当初也是心软的妇人,如今,您怎么能变成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