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子乔听了谢承让的话,没有贸然进刑部衙署,而是吩咐人去打听消息。
两个人站在一旁,还没等到自家小厮来回话,居然瞧见了赶来的大理寺官员。
夏子乔露出惊诧的神情。
多亏他此时没在衙署中,否则父亲恐怕会被弹劾,毕竟他无官职在身,此时出现,显然是为了贺家的事。
夏子乔道:“大理寺来人了……怎么……怎么会这么快?”
这一瞬间,他还以为大理寺来拿他父亲的,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大理寺不可能这般轻易拿办刑部尚书。
所以肯定是为的其他官员。
谢承让暗自摇头,与其感叹为何人来得这么快,倒不如想一想,夏家会不会就此被人抓住把柄,怪不得夏尚书一直没有让夏子乔帮着理公务,夏子乔比起他大哥差得太远。
要不是夏大郎外放出京,夏家家中事也轮不到夏子乔插手。
谢承让沉声道:“抓捕郭雄和郭川的人是谁?”
“刑部员外郎郑煦,”夏子乔道,“此人入仕之后就一直被我父亲照拂,平日与我来往不少,我才想到让他去办,哪知会出这样的事。”
夏子乔埋怨郑煦办事不利。
谢承让眼看夏子乔想岔了路,立即指点:“不是郑煦的错,如果郑煦出问题,在汴水上就该出事了,不会等到现在。”
夏子乔仔细思量,确实如此:“那是……有人盯上了贺家?”
谢承让点点头:“汴水上就是他们提前布局,故意让郑煦顺利将人抓到。他们手中必然有证物,能够证明郭家兄弟是被冤枉的。”
“如此一来,就能反过来查郑煦等人。”
郑煦抓人给的理由是刚好在巡查时遇到了郭家兄弟的船只,不出事的话,这借口足够搪塞过去。
但出了事就不同了,郑煦是否与贺家有来往,当日带了多少人,事先有没有准备?根本经不起盘查。
这就解释了为何大理寺会在这时候露面。
郑煦定不会是头一次办这样的事,进了大理寺,那就算是完了,似他这般的官员,定会被查个清清楚楚。
谢承让看向夏子乔:“你现在该想一想,如何能让郑煦将所有事都担下来。”
夏子乔深吸一口气:“真就到了这个地步?”
本来提前就该安排好,如今出了事,却还想抱着妄想,夏子乔真是一无是处。谢承让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他劝说夏子乔:“如果能顺利解决自然是好,但也要做最坏的打算。”
“即便有人抓住不放,也得让这把火烧不到夏家。”
夏子乔抿了抿嘴唇:“郑煦家中有两个儿子,我可以将他们送去郑氏族中。”
谢承让道:“稳妥起见,想方设法先让郑氏族中赚一笔银钱,再提拔一个郑家子弟,让他入京来接那两个孩儿。”
这样就告诉郑煦,郑氏一族的将来都握在夏家手中,如果将来那两个孩子能读书,就让他们记在郑氏其余族人名下,有夏家帮忙,他们一样能科举。
也是在要挟郑煦,他将夏家供述出去,夏家绝饶不了郑氏一族,让郑氏赚的那笔银钱,必然不是什么干净钱,这会成为郑氏的把柄。
夏子乔点头:“我立即就让人送消息给郑煦,告诉他,已经去请他的族人来汴京。”
谢承让看着夏子乔去忙碌,他目光微闪,夏家在做些什么,他都清楚,最近汴河上争端不断,贺家定要稳固自己的地位,这也是一定要做的。
汴河上的买卖以后少不了,绝对不能丢了这块肉。
但谢承让更多精神放在榷场和大名府谢氏身上,想要查问出更多消息,所以没有过多去问这桩事。
没想到,偏偏就出了问题。
他与夏子乔说,应当不是王晏的手笔,因为王晏没有那么多精神应对这些事,许怀义会办案,但许怀义没有那么多算计,不可能想到先设局,再查案。
但插手这案子的人,也就这些,人还都是那些人,但无形中却好像有只手,在指点这些卒子过河。
每个人都站在最合适的位置,简直无可挑剔。
谢承让一直想了许久,要弄清楚是谁的手笔也不难,只要等郭家兄弟从大牢里出来,看看他们日后为谁做事,就什么都清楚了。
这桩案子最大的利益,对付夏家外,还能收揽人心,将郭家兄弟变成忠心耿耿的奴仆,手中又多了几个能效死之人。
……
汤兴等人小心翼翼护在马车周围。
从庄子上出来之后,谢娘子没有径直回家,而是在城中四处闲逛,那模样像是刚刚从内宅中出来的女眷。
谁能想到,大娘子在庄子上刚刚经历过那些事?
就连汤兴到现在还没回过神来,他们跟着大娘子在庄子上到底都做了些什么?他好像就顾着看热闹了,看到衙差出现在庄子里时,居然也被吓了一跳。
这种心惊肉跳的经历……仔细想一想,还真是挺过瘾。
谢大娘子可能是心情好了,买的也很尽兴。
铺子的伙计又搬了几匹布帛放在马车上,汤兴瞧了一眼,马车快被放满了,他琢磨是不是再去租一驾马车来,就瞧见又有人抱着几只匣子走过来。
汤兴开始没在意,余光却瞧见,在那“伙计”的遮掩之下,一条人影闪身上了马车。
见到这一幕,汤兴整个人登时警醒,握住腰间的棍子就上前去抓人。
凶狠和戾气立即上头,汤兴整个人蓄势待发,一根棍子高高扬起,可登上车的那人,却半点不在意,竟然就坦然地坐了下去,然后他施施然地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汤兴整个人愣在了当场,怔怔地看着车帘被放下,一点点地遮掩了那人的身形,直到……再也瞧不见。
汤兴缓缓将棍子放下,然后伸手揉了揉眼睛,他没有看错吧?趁乱登上大娘子马车的那个人,居然……居然是他家郎君?
大娘子将马车停在闹市,一直没有离开,难不成就是在等郎君?
要不然,他那光明磊落、霁月清风的郎君,怎么能私上一个女眷的马车?还那般理直气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