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芦口广袤无边,此地临时搭建起了一座雄武非凡的校武台。
在校武台的东西方向,又各修建了一座阅兵楼,分别让北凉功勋老将,和北凉的文官世子们站定一文一武,形成庙堂大殿的辅佐之势。
其中文楼六层,武楼五层,文楼比武楼高一层,也让陆续登上文楼的读书人们,心里都有些与有荣焉。
这文楼之内的北凉文臣们,不乏品秩超群的封疆大吏,除了那位名不见经传,只听其名,并未见其人的陵州新任刺史徐北枳还没登楼以外,幽凉刺史都已经登上顶楼,跟随着经略使李功德一同站在楼上凭栏远眺。
不过有意思的是,离李功德最近的却不是凉州刺史胡魁,也不是幽州刺史王培芳,而是两张十分新鲜的面孔,在场的诸位都是在北凉干了有一段时间的了,少说也得五年,竟然无一人认识这二位。
这位其中一个便是上阴学宫王祭酒,苏逸之和徐凤年在上阴学宫的时候曾经见过这一位,聊的甚是不错。
另一位则是原本应该去京城御史台就职的黄裳。
两位高官波带,边塞风沙吹的紧烈,吹得二人衣袖飘摇,更衬托的两位老人清逸仙风。
凉州刺史胡魁是个有意思的人,他在北凉道是要比文楼文人们高出半截的,相比楼中老人们。也正值壮年。
他早些年是北凉军炬骑军的统领,在北凉军中战功赫赫,当年不知何事,原本按部就班便有望在五年之内升任凉州将军,却不曾想八年前他竟然擅自带领三百轻骑突入北莽龙腰州腹地,斩杀北莽军镇一千两百余铁骑。
为了这事儿,他丢了官职,后来这才让陈芝豹有了接手炬骑军的机会,也终于把这支骑兵队伍培养得成了天下第一等的百战斥候,力压北莽董卓的乌鸦栏子一头。
胡魁因为这事儿丢官之后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人走茶凉,众叛亲离。
可是这位军伍出身的武将,却没放弃,干脆弃武,从文从凉州文官皂吏做起,短短七年的时间愣是又让他给当上了刺史,成为了这北凉头部一般的人物,进了北凉中枢。
因为此事,让昔日同僚们是又佩服又好笑,那些人私下都笑他是被人尿了好几泡都能复燃的死灰,没有天理。
至于王培芳,则是一位纯粹的士子出身,也正是因为出身纯粹,所以和有过二十年戎马生涯的胡魁一向不太对付。
每年前往清凉山觐见北凉王的时候,都是向北凉王诉苦,胡魁这老兵痞子是如何目无法纪,如何放纵他的部下大肆欺侮幽州官员。
王培芳和胡魁是近乎水火不容,这大约也是北凉王希望看见的。
此刻老王大人既然进不了经略使者,那索性并与其他的一些声名在外的稷下先生们寒暄客套,都是读书人聊起天来也能聊到一块去。
再加上他学问的确不俗,大家凑在一起讨论一下学问,说些去国怀乡的抚慰言语,再聊一聊当下文坛最脍炙人口的《短歌行》倒也算其乐融融。
凉州刺史胡魁身穿正三品第一街的华美官服,这位弃武从文的刺史大人倒是没忘记曾经的能耐,这么多年这锻炼一直都有在跟上,也没辜负了他爹娘给他取的名字,生得身材魁梧,在北帝儿郎中也算是鹤立鸡群。
胡葵身边的官员们,大多都生得比较清瘦,与这些人站在一块,他就更加显得扎眼,更加显得健壮。
胡魁站在栏杆边上眺望远方,黄沙滚滚北凉一只虎贲之师临河列阵湖,一时之间竟有些眼神恍惚,要不是当年那装饰,只怕他现在也身在其中,甚至于此时此刻也该登上武楼了。
此时此刻,这位在本人文官中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凉州刺史,清叹连连。
就在这时,由王继祭酒亲自带到这文楼上来的一名年轻书生,向胡魁走了过来。
这年轻书生姓郁名鸾刀,和经历史大人相谈的时候也是不卑不亢性的,略显寡淡,让顶楼那些稍稍靠后位置的读书人们都觉得这小子太装逼了,在经略史大人面前还如此这般不知轻重,恃才傲物。
这玉兰刀大约也是有飘的资本吧,毕竟人生得面如冠玉,风姿卓绝。
系玉带配长刀,无论是哪个方向来看都是个实打实的赢在了起跑线上的。
读书人身子骨都弱,看着楼外北凉铁骑马蹄声震天撼地,竟然有相当多的人笑得脸色惨白,在这其中郁鸾刀就显得更加鲜艳了,因为他是少数几个面色如常的人。
郁鸾刀趁着惊掠史和王祭酒聊的正热闹的时候,偷偷的来到了胡魁身边。也没出声,二人并肩远眺沙场,无言良久。
让人有些惊讶的是,这先开口的居然是那位身居高位的胡魁。
“阁下便是殷阳郁氏嫡长孙吧?在上阴学宫第一日便一鸣惊人,接连破解开了黄三甲留下的九问里的天地六问。就连宋家二父子做月旦评也评点你,若能入朝,便是平步青云,在野也可继承无双文脉。”
“即便是咱北凉读书最多,雄才无双的二郡主对你的诗文也颇为推崇,只是我胡魁之所以记得你,倒也不是因为你诗写的好,更不是因为你这小子长得比老子强。”
“因为你曾做凉州大马哥,祭奠大马营的兄弟们,就凭这一点,我替死去的两百六十多名兄弟在这谢谢你了。”
郁鸾刀闻言笑了笑。
“胡将军不必担心,我这次来可不是为了求官来的,我既能写出那诗歌,自然货真价实的好好历练一番当然了,我最大的目的还是想亲眼见一剑斩仙道人和世子殿下能得见他二位,我便此生也无憾了。”
“我想亲口问一问殿下,若是有朝一日北凉敌不过北莽百万铁骑,他敢不敢战死?沙场敢不敢为中原镇守西北大门。若他肯点头,那将来凉莽大战的死人堆里,就多一个我郁鸾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