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军动起来了。
葭月初七,“对吴越军事会议”召开的十天后,李煜接到兵部的汇总奏表,六州兵马全部开拔,有的业已到达指定位置——
宁国节度使(治宣州)齐象,领兵六千余人,奔赴宜兴。
歙州防御使苏淮,率领五千余“婺源勇”,奔赴宜兴。
安化节度使(治饶州)陈恺达,率领四千余鄱阳湖水军,出湖口,前往原江宁大营驻地集结。
镇南节度使(治洪州)钟秉章,从江南都督府“四十二路兵马”中抽调七路,共计九千余人,沿赣江、出湖口,前往原江宁大营驻地集结。
信州靖安使桂卿,率领两千余“荡寇军”奔向荆溪河口,与“天雄军”汇合。
抚州团练使马崇义,率军三千余,前往荆溪河口,与“天雄军”汇合。
另外,加上郑彦华、李景达统帅殿前三军一万五,清淮军一万,林仁肇、谢彦统领的润州大营一万五,陈冠侯统领的崇明军(原江宁大营)一万。
总兵力八万,将近总兵力的一半!集中在南唐的东南!
这是名副其实的“战略决战”,就是一场豪赌,赌国运、赌生死!
李煜放下奏表,闭目养神,大脑却在迅速的运转着。
齐象、苏淮两部合计一万一千人,进驻宜兴之后,与宣威、奉节两军汇合,在“山地师”的带领下,主力攻打长兴,逼近湖州。
安化节度使陈恺达、镇南节度使钟秉章,率领两部一万三千人,先以水路进军,在江宁大营集合之后,伺机顺水直下,在新林港、虞山港、张家港等登陆,与北岸的李元清(骑兵)汇合。
值得一提的是,钟秉章出身是“鄂州钟氏”,也就是钟太后娘家那边的势力,他所率领的七路军,来自原洪州元帅府“四十二路兵马”序列,加上去湖南之前,抽走的七万五千人,洪州的驻军已经大幅减少了。
明白的人,一眼就看出,李煜对于李从善还是不放心啊!
昔日,李从善是兵马副元帅,手握兵权,现在就算是在洪州给老爹看坟,也被李煜防着。
【李煜:想多了,我对从善很好的,将来重用。】
马崇义、桂卿率军虽少,一共五千,却是精锐之师。
马崇义不必说,虽然没有成为抚州节度使,但手下的兵都是南唐禁军系列,他前往荆溪河口与“天雄军”汇合,也算是回老家了,本来就是林仁肇的部下。
桂卿所率人马最少,两千,可没人敢小瞧。这两千人的队伍,是桂卿为了实施“闽南剿匪”专门建立的,个个好勇斗狠,光着膀子玩命的那种。
“差不多了,加上另外两支队伍,左右厢各自一千五,差不多了。”
李煜揉了揉额头,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恍惚间,感觉自己走入了一团白雾,越向前走,周围越漆黑、越阴冷。
一团火光,摇曳在远处,走进了之后,却是一个空旷的宫殿,在宫殿的正上方,挂着一个上粗下细的牌匾,就像棺材头,上面歪歪斜斜地写了一个字——宋。
李煜感觉疑惑,突然,听到了宫殿当中传来了女人的呼救声!
作为新社会培养出来的“五讲四美三热爱,两手准备一心红”的好青年,李煜正义感爆棚地冲了进去。
只见,空空的大殿里面,只有一张床,一个更猥琐的黑胖子,在欺负一个女子。
旁边,支着一个画家,一个同样猥琐的画师,歪着脑袋,流着口水,津津有味地画着眼前的场面,还不时地提醒——
“陛下,情绪,姿势,别动!”
眼前的一幕,让李煜感到如此熟悉。
这黑胖子,被称为“陛下”,门口牌匾上的那个“宋”……难道是赵匡胤?不对,应该是赵光义,那名女子,难道……是小周后!
李煜感觉气血上涌,空中悬浮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大刀,他用尽力气举了起来,狠狠地砍在画师的脑袋上。
“噗嗤——”
画师的脑袋,好像是橡皮的,从里面滋出来不少血,不对,竟然是黄色的颜料。
“救我,从嘉!”
李煜一脚踹翻黑胖子,定睛一看,竟然是自己心爱的药娘。
“我xx你xx!”
李煜举刀就砍,谁知,这个黑胖子竟然蹲在地上,口中喃喃:“画个圈圈诅咒你!”
一瞬间,李煜感到头晕目眩,双手拼命地在空中抓!
“陛下,陛下!”
“啊——!”
李煜猛然睁开眼,发现自己双手死死卡住一个人的脖子,正是清风,脸都憋紫了。
赶紧松开!
“陛下,梦魇了?”
“我没事,没事……”
李煜赶紧坐起来,出了一身冷汗。
不睡了,出去走走。
……
除了一众准备去玩命的武将之外,还有一个人,在“对吴越军事会议”召开的第八天,就收到了一封来自金陵的密信。
他叫陶厓,原本是歙州刺史,“冯党”猖獗时期,因上书李璟、痛斥奸佞,被构陷降职,贬为祁门主薄。
陶厓年近四十,孑然一身,宦海沉浮十多年,早已经磨平了棱角,他反复地将密信看了好几遍,每一个字都反复确认,尤其是最后的花押。
然后,他平静地收拾行李,一件备用官服、几件陈旧衣物,还有几本书,以及为数不多的积蓄,算了算,省着点用,应该够走到金陵了。
接着,他来到祁门县衙,向县令辞行。
县令在听明来意之后,惊讶地问:“陶主簿,为何如此突然?”
陶厓微微一笑:“皇命调任,何来缓急?”
县令叹口气:“也好,这么多年,着实委屈了你,不知要调任何处?”
陶厓如实回答:“在下也不知道。”
县令于心不忍,宽慰说道:“陶兄,如今冯党伏诛,皇帝励精图治,你好歹也是做过一州刺史的人,此番回京,必然是高升。”
陶厓躬身行礼:“多谢县令大人照顾,在下这就上路了。”
“现在就走?天色已晚,明日准备车马,本县再给你筹集点路费……”
“多谢县令美意,车马不必了,在下盘缠够用。”
县令苦笑一下,瞟了一眼陶厓一身破旧的衣服,手肘之处还缝着补丁,这哪儿像有钱的样子?
“那也等等,好歹同僚一场,喝顿酒不为过吧!”
陶厓再次行礼:“告辞,县令保重!”
“唉,你……”
陶厓毫不迟疑地走了出去,县令一脸无奈,看着他的背影出神。
“过手赋税千万亿,岁满不带一分毫。陶兄,但愿你此去金陵,能有个好前程。”
此人,是李煜亲笔书信相邀之人,被任命为浙东观察处置使兼两淮三司都制置使,简单地说,他是钱塘江以北,含苏州、湖州、秀州、杭州等吴越富庶之地的税务总管。
这个人,在未来的几十年,将成为过惯好日子的吴越国人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