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皇上和皇后前来,倒确实是如华贵妃所想。
毕竟年还没出,华贵妃就要闹的这样鸡犬不宁,用不上一时三刻就闹的整个后宫人尽皆知。
毕竟小太监带着禁军四处查探,就算是贵人们的宫室里不便搜索,但总要在门上叩问几句。
今天是十五的正日子,皇上照例是要和皇后一起过夜的。
当然,没有哪个傻子会跑来皇后这边找石盼儿。
但是皇后宫里,因着皇后以前的睡眠不好,宫人对外面的声音警醒的多。
所以比起其他宫里,也不过就是晚了那么一会儿知道。
皇后自从吃了美容养颜餐之后,气色回春,精神饱满,而且心气越发平和,皇上也喜欢和她待在一起说说话。
毕竟少年夫妻多年相伴,皇后才是最懂皇上心思的。
两人晚上赏灯结束,说了会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的闲话,又说了云昭仪的肚子,预备就寝时,皇后看出来常嬷嬷的脸色不太对,于是让人伺候着皇上,自己来到了外间。
听到华贵妃居然没出年就搞得鸡犬不宁,皇后的眉头拧得能夹死蚊子。
“听说她让人把裴萱叫到膳房关起来,给她做宵夜。”
常嬷嬷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这句消息说了出来。
毕竟这几个月皇后娘娘确实眼见的好转了起来,她也不是不领情的。
如果裴萱出了什么事自己瞒着不报,事后反倒要让娘娘责怪。
皇后听了这话,也是半是气恼半是好笑的跟皇上说了。
都封贵妃的人了,怎么还能和一个厨娘置这样的气,三番五次搅闹得后宫不安,也不知道裴萱怎么又和丢东西的事闹到一起。
于是两人索性过来看看。
当然,皇上是不会承认,他来还是抱了一份能吃点什么新鲜东西的期待的。
……
冯谷玉这一晕,众人都惊了一跳,忙让人把她抬到一边。
然后又叫裴萱近前回话。
裴萱是照旧不跪的,好在在场的这些人倒也都不在乎了,只是问她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冯谷玉一听说是她做的,就晕过去了。
“请华贵妃再尝一个,若是皇上和皇后不嫌弃,也请尝一个。”
几人听了,都犹犹豫豫的夹起来尝了。
没有问题。
确实是吃惯了的味道,从口感到香气,无一不是冯谷玉家传最拿手的蟹黄毕罗的味道。
东安楼的蟹黄毕罗之所以比别处不同,是因为在调和时的香料配比与别处不同,但除了冯家人,没有人知道究竟是怎么配比的。
所以一吃就能吃出来是她的手艺。
但裴萱在众人吃完之后,轻轻的笑了:
“其实今天这盒蟹黄毕罗,都是我做的。冯助厨所做的,还放在膳房中。”
啊?
以冯谷玉和裴萱的关系,冯谷玉断不会将这个配比教给裴萱。
而东安楼的这个独门调配,长安城中有无数的厨师酒楼想要仿制,但都不得其法,若是轻易的就能被人破解,那还谈什么镇店之宝!
怪不得冯谷玉要晕倒,自己家的镇店之宝,如此轻松的就被人做了出来,任是谁也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皇上听她这么说,又夹起一个蟹黄毕罗送入口中,细细品味。
食罢放下筷子,面露不解道:“朕确实尝不出来,你既然说用的不是蟹黄,那你说说你用的是什么?”
裴萱露出一个诡秘的笑容来。
华贵妃突然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但是她还没来得及阻拦,就听到裴萱说:“那要请陛下恕我欺君无罪。”
“皇上……”她赶紧拦道。
皇上此时正在兴头上,听她阻拦,面露不悦道:“爱妃有什么事,不如等朕问完再说。”
说完,饶有兴致的看向裴萱:“好,朕就恕你个欺君无罪,你且说来,你是如何做到的?”
裴萱扭过脸来,挑起眉尖,冲华贵妃笑了一笑。
然后才转向皇上道:“是蛋黄。”
“我用腌制好的咸蛋黄,佐以鸡脯嫩肉,入锅炒制,加以调味,既得肉之鲜甜,又无蟹之腥味。”
“只不过这样的做法,不比真正的蟹黄毕罗原料珍贵,只能算做是一种平替。”
这个“平替”二字一出,华贵妃只觉得自己呼吸都不畅快了。
她也不管接下来皇上皇后点头说什么,她只知道,自己要是再不说话,这话,就得让裴萱说完了!
想到这里,她立刻起身。
“放肆,你欺君罔上,竟然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华贵妃再也绷不住脸上的神色,转身气急败坏的对皇上说道:
“皇上,这裴萱乃是江州裴家拿银钱买来,冒名顶替自家女儿入宫,欺君之罪罪无可恕!”
“臣妾宫中有一宫女与裴家有旧,发现此事后请人上告臣妾。”
“臣妾闻听消息之后派人前往江州查证,那证人今日才到长安,臣妾今日连夜搜寻,就是因为出去联络的宫女行踪不明!臣妾怀疑她已经被裴萱害了!”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
皇上顿时收起之前的和蔼神色,面色阴沉的看向裴萱:
“华贵妃说你乃是冒名入宫,可是真的?”
裴萱脸上仍旧十分平静,仿佛华贵妃说的不是她一样,甚至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不错,贵妃所言都是真的。”
“我是裴家花了五两银子,从牙行买来的孤女。若不是被他们买了,原本我是要被送去教坊司的。裴家老爷听闻我与她家小姐同名同姓,怜我孤苦,所以将我买下。”
“我为了报答裴家,又喜爱厨艺,自愿冒名顶替,进入宫中膳房。”
“皇上,我刚才说,这咸蛋黄用来做蟹黄毕罗,虽然味道一样,可也只是平替。”
“但是皇上可知,螃蟹本是六月生黄,十月满壳,如今已是正月,蟹农要以多大的代价才能让贵人们吃上满黄的螃蟹。”
“如此劳民伤财,所满足的不过是贵人们的一点口腹之欲。”
裴萱说话的时候,表情一直都很平静,语气也毫无波澜,宛如她就是在陈述一件最普通不过的事情。
但是皇上的眉头却拧得越来越紧。
“你果然好大的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