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柔柔只能从墨衍的某些微表情中读到他此刻不易察觉的波动。
只见他此刻的眉心扯了扯。
他的记忆中，那些被关在透明笼子里的时光，就像一场无尽的梦魇。
冰冷的仪器、刺耳的警报声和无数双冷漠的眼睛，冒着寒霜的药剂打入他的身体，细胞迭代增长组成的血肉，神经末梢清晰传来的痛感，只会换来一句，‘实验体有反应，过程正确，结果正确，误差值为零。’......
一遍又一遍的实验，如同机械程序般重复，不断摧毁他的身体，也将他的意识磨得千疮百孔。
他应该有意识吗？难道不是设定的程序吗？为什么会有痛感存在。
注射器的尖头毫无停顿地刺入他的肌肤，他的手臂、胸口、甚至眼眸，都被强行植入那些无机的装置，连痛觉也逐渐麻木。
实验室的灯光永远是苍白的，将工作人员的脸映得冰冷无情。
那些身穿白袍的人总是以冷漠的语调互相交流，没有丝毫对生命的尊重，更不会对他投以任何怜悯的目光。
在他们眼中，他不过是一件精密的工具，一种无关感情的造物，他们的手术刀切开他的肌肤时，从未有过片刻犹豫，连流出的血液都被看作数据的一部分。
在这样的环境中，他学会了如何在痛苦中保持沉默，每一次剧烈的疼痛袭来，他都只是轻轻闭上眼睛，不再挣扎，甚至连呼吸也尽量放缓，无力反抗的麻木，逐渐成为他应对一切的方式。
他其实不愿意去回忆那些场景，但是现在......
“最初，他们只是想要创造出更好用的仆人，就像是庄园的管家，也像是家庭陪伴者，但是后来，高层似乎出现了分歧，这也是创造我的原因之一。”
墨衍想了想，总觉得说的不全面，但以现阶段叶柔柔对仿生人的认知程度来看，无法理解透彻。
他轻叹一口气，选择提取关键的字词。
“实验室希望创造出一大片战争型仿真人，可以替代他们上战场，与虫族对战。”
叶柔柔听后，眉心微蹙，从表面上看，这似乎是一件好事......
“为了战争而创造的东西，从来都不是好事。”
他低缓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叶柔柔低眸，看向那双握着自己的手，温度有些低，不像是正常人的37度。
再看向墨衍的脸，一向面无表情的他，竟然好像有了些人的细微情绪，是因为痛吗？
叶柔柔忽然将手轻轻拿开，墨衍那双眸中出现一丝错愕，紧接着，有些极力掩藏的失落。
苍白的唇瓣轻启：“抱歉，如果您实在难以接受，那我......”
大脑深处传来的痛感如潮水一般袭来，紧接着带动心脏，像是被点燃的火药般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明白了，有同类正在被燃烧。
当做垃圾废物一样处理的燃烧，可能是，残次品......
模糊的眼前忽然闪过一道亮光，上方醒目的大字逐渐清晰。
“墨衍，我们可以进行五感链接，我想亲身体验一下你说的那种情况，虽然无法立刻对你产生信任，但如果，你答应成为我的代理人，这一切会好说很多。”
少女清晰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她的表情有些严肃。
虽然墨衍的经历让人心疼唏嘘，但这并不代表着她现在会无条件的信任他。
可如果他成了自己人......
但是那这样的话，妄海的所属也会有变化，毕竟是墨衍一人花费了大量心血所创立起来的，和当初阙仙的星际联盟又有些不同，他不一定会愿意......
“好。”
干脆的声音传来。
叶柔柔正在思索的头脑一瞬间停住。
男人抬起手，在她腕表上方的屏幕按下指纹，整个过程快到她都有些惊愕。
原先将这份代理人契约拿出来，也只是想看看他的态度到底如何......还真是让人放心。
“你......还真是信任人类。”
少女干巴巴的说了一句，缩回手腕，看着上面签下的‘墨衍’二字发怔。
他缓缓摇了摇头，道：“只是对你信任。”
人类，他不想再和这个种族的其他人接触。
说话算话，叶柔柔点开墨衍的个人信息，嗯，乔装的不错，他已经完全获得了星际社会的合格身份，冒充的，还是一种稀有的海洋生物，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
调出他的主页，手指即将落在‘五感链接’上时，一只温热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确定要尝试？会很痛。”
他询问，目光深邃，并不希望面前的少女去承受那种不该承受的痛苦。
“没什么。”
叶柔柔不以为然，之前被雷劈也好不到哪去。
她点了确定，将墨衍的手拿开。
两人保持了距离，一股钻心的疼痛从四肢开始升起。
是火烧，和当初被雷劈的感觉差不多。
她的目光惊疑不定，睁大的双眸看向面前沉稳的男人。
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只有感受相同，才会心念相通。
她想，或许更加了解墨衍一些了。
“这些......你经常这样？”
叶柔柔有些疼的发颤，虽然肉体完整，但这种精神上映射还是有些让人无法承受。
“嗯，你停下来吧，或许再过几分钟，又会有同样的感受。”
他皱着眉，不忍心看着少女的红润的唇渐渐泛白。
“这么密集，我们这是来了老巢了？”
叶柔柔轻声吐槽，倒是把两人间沉重的氛围清散不少。
她抬起自己的手，轻轻覆盖在墨衍的手背上。
他没有骗自己，那种感觉的确消失了。
看来自己的身上，确实有可以屏蔽掉他脑中芯片信号的东西，可是是什么呢？
叶柔柔低眸打量了自己的身上，平常的衣服而已。
她站起身，牵住墨衍的手，目光坚韧。
“不如我们先去城里转一转，说不定会有什么新的发现。”
一直待在家里，哪怕外面有再明显的破绽也不能发现。
墨衍说过，仿生人和正常居民差不多，那就让她亲自看看，到底有没有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