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一条土路旁。
石头垒成的简易锅灶上，一口铁锅嘟嘟闹着热气。
孟沐曦上前拿筷子戳了一下锅中的鸡块，转手将一旁备好的山药和菜干倒了进去。
搅了搅锅，回到一张小桌前随地坐下。
坐下没一会就看见楚明带着赵家人沿路走来。
隔得老远就冲她喊道，“孟姑娘，今晚吃什么啊？”
孟沐曦扬声答道：“山药炖鸡！”
“你们都先歇着，还差一会！”
说完慢慢起身走向锅边，看了看锅里的情形，吩咐看火的家丁。
“好了，不用加柴，留余火就好了。你也去河边洗手准备吃饭了！”
“欸，好嘞！”
家丁起身走开。
孟沐曦蹲在灶前捡起一根树枝将还未燃尽的柴火拢了拢，又丢下树枝拍拍手。
赵文宝快步过来，伸头往锅里瞅了瞅，然后挨着她坐下。
“表妹……咱们一路走了这么久，我就发现……你这做饭的功夫不比拳脚功夫差啊！”
“我就闹不明白，姑丈是怎么把你养成这样的，难不成你在孟家时受尽苛待，做饭都是自己做的吗？”
孟沐曦白他一眼，“你不明白的事多了，就别瞎猜了。
我还想问武姬那日送的什么东西？让你泫然欲泣的……”
赵文宝笑道:“说我瞎猜，你这不是瞎说吗。我赵文宝何时会像个娘们泫然欲泣了……她送我的自然是好东西，我不告诉你！”
孟沐曦低头看了看自己很不干净的鞋子，嫌弃的挪开眼。
“不告诉我拉倒，他日若你回了京，娶她还要经过云焕同意，到时候你可别来找我和浩然求情！”
赵文宝拽了拽她袖子，“诶！她不是你的人吗？我干嘛去求七皇子呢？”
孟沐曦随手揪掉一棵野草在指尖缠绕，“她不是我的人，她是云焕和浩然派到我身边的人。”
萧子玉从一侧走来，看他二人挨的近，掰着两人的肩膀把人分开。
“喂喂喂，赵文宝你起开些……也不知道避嫌！”
赵文宝不耐烦的挪挪屁股，“喂，姓萧的，你对我客气点，别以为我看不出你那点心思。他日你想娶我表妹还待经过我同意呢！”
萧子玉挨着孟沐曦坐下，扛了他一下，“要你同意还不简单，揍上几回你就同意了……”
赵文宝不客气的扛过去，“沐曦，你看看他，匪性不改！”
“你怎么看上他的……”
孟沐曦摁着萧子玉的肩膀起身，“……你们两个话痨都给我滚远点！”
走到锅前，搅动锅铲，冲不远处大喊：“开……饭了！”
此话一出，赵家人和楚明等人纷纷拿着各自的碗筷走了过来。
向东走过来给每人打菜。
青桃在一旁挨个发杂粮馒头。
众人端着菜拿着馒头各自找地去了。
赵文志边吃边感慨，“……哎呀，真香！”
从没想过还能这样流放。
赵文德在他旁边慢慢吃着，听了这话也心中微动。
是啊，这是他在天牢时想都不敢想的待遇。
自从孟沐曦和楚明谈拢之后，赵家人的待遇是一天比一天好。
不管是下馆子还是孟沐曦做饭，餐餐有热乎饭吃。
刚开始是思齐生病坐了马车，后来是小孩子都可以坐马车。
隔上几天还大家一起坐上半日车赶进度。
甚至在路遇一条清澈的大河时，楚明还给全体犯人休沐半日，让赵家人沐浴洗发，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表妹，不得不说表妹看着离经叛道的，做的事倒都是一片赤诚。
*
孟沐曦端着碗坐在小桌边，在碗里捡了块山药慢慢咀嚼。
萧子玉探头看了看她的碗，“怎么吃这么点……总不能是嫌自己做的饭难吃吧！”
孟沐曦斜他一眼，不说话。
下一刻，萧子玉夹了一块鸡肉放到她碗里。
孟沐曦又给他还回去，“我不要，你自己吃。”
萧子玉微微抬头，“……你不喜欢吃肉？”
看她碗里全是山药和菜干，只有寥寥几块鸡肉。
“不是……”
孟沐曦小声解释道:“我只是不吃鸡皮……”
若是在园子里，她都把皮咬掉扔了的，不过在这，这行为不太妥当。
毕竟食物来的不易。
萧子玉听了她的解释觉得好笑，真是个娇气鬼，居然不吃皮。
“……你就是饿的轻，饿上三天三夜，你就吃了！”
说着拿筷子将一块鸡肉的皮去了，挑到她碗中。
这次孟沐曦也没拒绝，夹起就吃了。
吃完一块才开口，“话都是那么说的，可是我从小到大，没饿过那么久啊。
所以我也不知道那滋味如何，也不知自己那时会不会就改了这毛病……”
萧子玉拿筷子的手一顿，“那滋味不好……你这辈子都不要知道的好！”
……
等众人吃完饭，楚明走了过来。
“孟姑娘，后日就要到呼镇了，过了呼镇再行一日就到北陵关了。所以过了今晚，赵家人的脚铐就要戴上，先给你说一声……”
孟沐曦冲他微微点头，“自然，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孟姑娘要求的在下做到了，希望孟姑娘回去后，也要记得遵守约定，多为我美言几句！”
“好，一定，一定！其实我心中已经有了盘算，我在大理寺和五城兵马司都有故旧，不知楚大人喜欢哪个？”
楚明想了想，“随孟姑娘心意，两个都是顶好的。不过我听说五城兵马司负责京城的巡防，甚少追缉凶犯……”
“好，我明白了！包在我身上！”
*
等孟沐曦等人将全部餐具收好，一抬头就发觉天都黑了。
孟沐曦不由感叹一句，“这天黑的越来越早了！”
青桃边找东西边道；“可不是嘛，这都八月了，咱们出发时才六月，这日子过的可真快！”
她拿出一个床单找了块平坦的空地铺上，“小姐，过来歇下吧……”
“咱们应该快到北陵关了吧！”
“快了快了，后日就到了！”
“哎呀……可算快熬到头！”
等回去时不用跟着赵家人就轻松多了。
青桃嗯了一声在床单一边躺下。
孟沐曦在另外一边躺下。
抬头看见月亮都那么大了，“今是什么日子，月亮挺大的……”
离的不远不近的赵家人有人答道：“今是十五呢，我以为你知道呢，原来你不知道啊！”
“是吗？竟然都十五了！”
“是啊，今个是中秋节呢，往年这个时候我都在院中赏月呢！”
又有人接话，“那你这会仍旧可以赏啊！”
此话一出，众人却出奇没了声。
说来都是赏月，在院中赏月和在流放的路上赏月自然不同。
月亮还是那个月亮，只是人不同了！
再舒服的流放也是流放，一个家族的耻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