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婉一抬头,就看见车里下来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阔别几年再见到林司遇,他还是一如既往的英俊,气质愈发的沉稳从容。
小时候,她第一次去林家老宅就被正襟危坐的在写书法的男孩吸引了,他总是很沉默,一坐就是一个下午,也不跟人说话,除了他的几个朋友。
后来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有一回孟家的司机迟到了,她在校门口等了很久,直至看见那个白衣少年冷冷的经过身边。
于是孟婉鼓起勇气问:“司遇哥哥,我今晚能坐你家的车回去吗?”
林司遇目光稀薄地扫过她,“嗯。”
那天傍晚暮色深沉,他身上有淡淡冷香,他跟她坐在车后座,空气都是甜的。
她那时真希望这条路能再长一点,车开得再慢一点。
孟家要绕远一截路,司机在经过林司遇家的老宅时,跟他说到家了。
林司遇却说,“送她先吧。”
听到这孟婉心里在狂喜。
剩下的那段路,孟婉闭上眼睛在感受这珍贵的一分一秒,渐渐睡着了。
她醒来时,头靠在林司遇的肩上,她能清晰地看见他的脸。
正当她在认真数着他有多少根睫毛时,林司遇目光直视过来,问她:“看够了吗?”
孟婉腼腆的别过了头。
下车时,她手捏着衣袖,有点脸红的邀请他:“你要来我家吃了晚饭再回去吗?”
林司遇什么也不说,只是定定看着她,像是在审视,又像在考虑。
孟婉咬了咬唇,“你送我回来,作为答谢,我请你吃饭。”
后面他拒绝了。
孟婉一步三回头的,直到进了家门,那辆车还停在原地,暗红车灯照亮了她的整颗心。
那天林司遇心情不太愉快,他不想回家那么快,所以才会送她,还在她家门口逗留片刻。
他在拖延时间,不想回家那么快,因为他在学校闯了个不大不小的祸,但他并不觉得那是个祸。
只是回到家,免不了要被爷爷耳提面命一番,他晚点回去,拖得越久爷爷的气就消的越多,说不定能逃过一劫。
然而他的行为,对孟婉来说,又是另一个性质了。
所以,当孟巾告诉孟婉,林家有意跟孟家对亲时,她立即提前结束国外的实习回来。
可回来都一个多月了,一直没有见到林司遇。
司靖说,他平日很忙,很难抽空出来,连司靖想见他,都只能去公司找人。
上周孟婉去了趟京跃集团,跟秘书说找他时,秘书公事公办地语气,抱歉,需要提前预约。
名门出来的小姐,自然不屑于跟一个小秘书计较,她说自己在会客区坐着等就好。
秘书礼貌地提醒,林总在外面,估计要今晚才回公司。
孟婉摆摆手,说没事。
坐了半天,也没见林司遇回来。
过了会,她听见秘书接了个电话,对方应该是林司遇,秘书在报今晚的行程。
然后跟电话那头的人确认道,“那我现在取消与章总的见面?”
最后出现的女性角色成功引起了孟婉的注意,“是送到江小姐公司吗?”
江小姐,会是谁呢?
女人的第六感很准,孟婉觉得,这个江小姐不一般。
后面她没再去公司找林司遇,反倒经常去七号院拜访司靖,又或者去老宅陪陪林爷爷。
孟巾轻责她,“像什么话?那小子故意这样晾着你,你还一回回往他家里跑,女孩子家矜持点儿。”
孟婉才不管她老爸怎么说,都什么时代了,还矜持,现在矜持你就被淘汰了,你得主动出击。
来七号院几回了,今日才遇上他。
孟婉扬起手,满脸笑容,冲他喊,“司遇哥哥。”
林司遇神色平淡的嗯了一声。
他扫了一眼孟婉,在很多名门闺秀脸上都见过这样的笑容,不露齿的,完美得不真实的。
但看得出来,孟婉脸上有显而易见的欣喜。
有几年没见孟婉,林司遇对她的印象是没印象,只记得她从前来问过他是否了解美国某所高校,那所高校跟他大学同个州,隔得不远。
当时听说孟婉念的是政治学,为了将来接孟巾的衣钵。
她穿了套灰色小香风套装,长相端庄,但没灵气,化着淡雅的妆容,举止间保持着闺秀的仪态,是长辈一眼看到就会喜欢的外表。
“你回来了啊?”孟婉问道。
“嗯。”
又是一个嗯,这么热的天,他说话却如此冰冷。
孟婉又问,“你吃饭了吗?”
“吃了。”
“工作忙吗?听靖姨说,你经常要很晚才下班,今天这么早回来,是不用加班吗?”
林司遇不咸不淡地说,“你话有点多。”
孟婉有一霎僵住笑容,“什么意思呢?”
他忽视司靖的眼神,“字面意思。”
孟婉也没放心上,他还是那样的冷酷。
司靖顺势提出让孟婉留下来再坐会儿,她看了眼他,林司遇丝毫没有想跟她多说话的意思。
“谢谢靖姨,但今晚爸爸安排好要跟几位亲戚一起喝茶。”
孟婉识趣,知道拒绝。
“也好,听说你有两年没回来了,现在回来,是得跟亲友多走走。下回我再让你司遇哥哥过去接你来吃饭,反正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这几个字是盯着林司遇说的。
“遇儿,你送一下小婉过去吧。”
林司遇直截了当道,“我还有事。”
孟婉说,“没事的阿姨,既然他有事就别耽误他的时间,司机送我过去就好。”
待人走后,司靖轻怪他,“遇儿,别这样撂面子。”
“妈,别这样给人使绊子。”
这话猝不及防,司靖抬眼,跟他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神相交。
司靖优雅地抿了一口茶,“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有什么话你就直说。”
他平声道,“行,那咱们今天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妈,您在背后跟田礼云说了什么,您又动了现场机器的手脚,这些不都是您的手笔么?”
“这些上不了台面的小动作,不符合您的身份,司教授。”
林司遇把司教授几个字咬重了些,听起来有几分嘲讽的意味。
司靖颇为不悦,“敢情今儿是特意回来为她讨公道的?你什么时候试过这样跟我说话了?我果然没看错,那女人就是个祸害,她在搅和我们的母子情分啊,你清醒一点。”
“我很清醒,前所未有的清醒。”
林司遇淡笑了声,“妈,您想做什么都易如反掌,但有一点,我必须说明。”
“您要想毁了她,不妨先毁了我。”
“毁掉自己精心雕刻的,外人眼中完美无瑕的作品,岂不更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