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墨寒诏坐在长乐宫的桌沿前,手肘撑着额头,陷入浅眠。
云暮璟白日睡的多,这会儿还了无困意,正倚靠在床榻上翻看一本书卷。
“娘娘。”
恰时,雨宁轻手轻脚地进来,凑到云暮璟耳畔,低低道,“霖川命奴婢告诉娘娘一声,靖安侯准备动手了...时间就定在明晚。”
云暮璟眸色轻轻闪烁两下,停顿片刻才朝她摆摆手,“本宫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
殿中再度静谧下来后,云暮璟拿起放在枕边的羊脂白玉佩,轻轻摩挲。
先前玉佩上头绑着的发绳,早就被云暮璟故意剪断,现在这根,是墨寒诏用自己的青丝编的。
看得出来,虽编的没有云暮璟精巧,不过也已经尽力。
云暮璟眉宇轻挑,随即余光扫过不远处的墨寒诏,轻轻一笑,将玉佩重新放回枕边。
墨寒诏性子素来冷淡,而且与生俱来的尊贵身份,让他潜意识觉得女人也该是他的附属物。
哪怕他从前深爱云思语,时不时给云思语送珍宝,可大多都是手底下人去安排,他向来不会为女人花什么精细的心思。
现在墨寒诏对她却愿意讨好,可见那份傲气已经全然消失,打心眼里是想好好珍惜她。
云暮璟的目的已经达到,确实是时候了。
待这出戏演完,当年想要的冠宠后宫和凤印,对云暮璟来说,也是信手拈来。
“...”
翌日,墨寒诏醒来时候,身子刚刚一动,一张厚厚的毯子从肩膀处随之滑落。
墨寒诏笃然一怔,墨眸处不由得掠过茫然。
他睡前,似乎没盖这床毯子的,莫非...墨寒诏想着,目光下意识掠过不远处还在睡着的云暮璟。
不过很快,墨寒诏自己便将心头的念头给打消了,嘴角不由得露出自嘲之色。
如今的璟儿躲他都来不及,又怎会担忧他夜里着凉,给他盖毯子?
墨寒诏深深叹口气,站起身来,随手将毯子搭在旁边的椅子上,然后缓步到云暮璟的床榻前。
他瞧着云暮璟那宁静的睡颜,眉目满是情谊,除了心疼,还有一丝难受。
他知道,云暮璟此时一定是对他失望至极,根本不想见他,可他,舍不得放开云暮璟。
他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取得云暮璟的原谅呢?
墨寒诏暗自叹气,俯身在云暮璟额间轻轻留下一吻,这才回头走出长乐宫,到隔壁殿换衣裳。
恰时,云暮璟忽然睁开眼,下床榻灭了房中的熏香,这才重新回去睡觉。
宣政殿内。
今日墨寒诏上朝以后,诸事不断,先是朝臣们为治理中洲水患上奏,争论应对之法。
后来沈宿那边又出现几装新的大案,皆是朝中命朝被无故杀害,死状惨烈,非同小可。
这一桩桩一件件探讨下来,即便将早朝拖长许多,还尚未解决。
墨寒诏只能再将与这些事有关的五位重要臣子召入御书房,再继续处理这几件事。
御书房内的谈论声一直持续到到月色拂过柳梢,才终于慢慢平息下来。
“那便先这样。”墨寒诏挥挥手道,“天色不早,你们都回去吧。”
说到这里,墨寒诏停顿片刻,余光扫过沈宿,幽幽道,“大理寺卿留下,孤还想单独你盘问一些朝中命案的细节点。”
墨寒诏话音落下,御书房中以靖安侯为首的剩下四位朝臣齐齐行礼,自觉退出御书房。
墨寒诏一直目视他们离开,这才朝沈宿问道,“中洲水患和朝中命案,本是毫无关联的两件事,可中洲距离边境极近,是孤那曾经被父皇发配走的兄长所待的地方。”
“而这朝中命案又出现的太巧,现下恰逢朝中暗潮涌动,容不得孤不谨慎。”墨寒诏望向沈宿,低低地道,“沈大人觉得,其中可有蹊跷?”
沈宿思忖片刻,轻轻颔首道,“大理寺接到这几桩案子的时候,臣亲自到各府看过。”
“死的都是皇上登基以后,早前第一批支持皇上的朝臣,臣猜想,杀害朝臣,极有可能与张贵妃那一脉的人有关系。”
“再结合突然出现的中洲水患便更是如此,只是现下,臣想来想去,确实想不到他们此举的目的。”
突然冒出来杀这一两个朝臣,除了能惹火上身,还能做什么?
墨寒诏沉默片刻,骤然开口道,“沈宿,今儿靖安侯也在御书房当中,你看他,可有几分不同?”
沈宿似乎是没想到墨寒诏会提起靖安侯,先是一愣,紧接着,皱眉道,“有意无意地讲一些废话,扰乱臣子们讨论的思路,害的臣分心不少次。”
墨寒诏嗤嗤然一笑,“确实如此,但靖安侯虽是武将,但能做到今日的位置,可不是蠢货。”
“他是故意的。”墨寒诏悠悠道,“故意在拖延时间,像是要将孤留在御书房,留到此时。”
而且靖安侯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做,之所以如此,必然是在预谋什么。
此言一出,沈宿的面色霎时一变,瞬间沉下脸来,也彻底明白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看来他手中刚接下来的几桩命案,都和靖安侯府脱不了干系。
靖安侯的目的,也不是杀人,而是为了借此让皇上抽不开身。
他谋算的,是皇上。
甚至那中洲水患,多半都是晋王故意爆出来,在暗中相助靖安侯。
“如此讲来,靖安侯是蓄意要害皇上?那皇上今夜恐怕会有危险?”沈宿紧张万分道,“依臣之见,为了保障皇上安全,皇上今夜不妨就宿在御书房,避一避这祸端?”
“避的了初一,避不了十五。”墨寒诏道,“孤最近被靖安侯缠的烦人,但他曾经是先帝器重的人,孤不好直接废他。”
“不过弑君,必是死罪,孤倒是可以来招请君入瓮。”
“可皇上真龙之躯,如何能以身犯险?”沈宿道。
“所以孤将你留下来。”墨寒诏挑眉道,“世人皆知大理寺卿年轻有为,断案公正,干脆果决,鲜少有人知晓你的武功也是东梁数一数二的。”
沈宿跟墨寒诏年龄相仿,当年墨寒诏武功天赋极高,十三岁时,他师父就已经技不如他。
那时候,沈宿是墨寒诏唯一的对手。
有沈宿伴在身侧,就算有埋伏,墨寒诏也不惧。
正好,他看看,到底靖安侯耍的什么花招。
沈宿跟墨寒诏四目相对间,已清楚墨寒诏的想法,于是抱拳道,“臣义不容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