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慢慢流逝,危险也逐步逼近。
天色渐晚,温度也降了下来,苏如凝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时,准备工作已全部就绪,稻草人井然有序地排列于城墙上,士兵们则悄无声息地集结在城楼之上,仅点燃少数火把,微弱的光芒在夜色中摇曳,刻意营造出人数不明的假象,意图迷惑敌军视线。
城墙之下,一名士兵紧贴地面,耳力集中,片刻后猛然抬头,神色凝重:“有情况!越军骑兵正缓缓逼近。”
顾参领闻言,迅速部署,鼓手们即刻就位。随着一声令下,“咚咚咚”的鼓声骤然响起,如同千军万马奔腾而来,在寂静的夜晚中回荡,震人心魄。
苏如凝站在城墙上望向前方,紧握双拳,掌心已渗出汗珠,心中默念:成败在此一举。
与此同时,远在数百里外的树林中,越军骑兵突闻远方鼓声隆隆,迅速传递消息。
银甲中年将领李衡猛然勒马,抬手示意后军停下。
他神色严峻,对身旁的副将低语:“我们提前行动,他们如何得知?莫非情报泄露?”
副将揣测:“或许是前方探子所为,已将情报传递至对方。”
李衡沉吟:“此事蹊跷,梁国先前放狼烟示警,敌方大部队应已接获通知。传令后方,加强警戒!”
随着疑虑加深,李衡决定谨慎行事,减缓行军速度。待穿过树林,距城墙仅五六里之遥时,只见城墙上人影绰绰,鼓声更显刺耳,令他心生惊疑。
“苏昂的主力已外出,此地怎会留有如此众多兵力?莫非是陷阱?”李衡暗自思量,决定暂停进攻,欲再行探查。
然而,一旁的林副帅却冷笑出声,挑衅道:“李将军,区区一战,何须如此谨慎?莫非怕了?”他早对李衡不满,此番更是借机发难。
“你可知前方虚实?贸然行事,恐遭伏击!”李衡怒目而视,语气严厉。
林副帅不以为意,高声喝道:“听我号令,全军冲锋!今日若能取胜,必有重赏!”
此言一出,晟国士兵群情激昂,不少是临时征召的壮丁,听闻“封赏”二字,更是奋不顾身,随着林副帅的命令,骑兵与步兵争相向前,马蹄声、呐喊声交织在一起,淹没了李衡的劝阻。
城墙之上,众人已整装待发,看见敌军出现,立刻发起攻击。
苏如凝还是第一次见这种情形,心里也是非常紧张。
她和顾参领一步步指导士兵操作,一次两次,士兵逐渐熟练起来。
用投石器与火箭搭配,再加石头先重创敌军,以此来拖延时间。
士兵们先是用投石器把装有灯油的陶罐往下砸去,流了一地灯油,敌军身上也沾有一些。
下面的敌军看见这东西不免疑惑,怎么是罐子,里面还有灯油?
他们还来不及多想些什么,接二连三的罐子又砸了下来,虽然没有石头那样杀伤力大,但稍微大一点的罐子砸在身上也特别疼,稍有不注意侧边的飞过来的罐子还能把人砸下马去。
突然飞来许的火箭,接触灯油一瞬间,燃起熊熊烈火,冲在前的骑兵发出了阵阵哀嚎。
罐子与火箭交叉向前飞去,灯油用完,接着用石头和箭,很快前方已经有许多倒下的敌人。
那些身上沾有灯油,火根本扑不灭,慢慢的都变成火人了,把衣服给脱了在地上打滚,最后也没了动静。
“参领,真的有用。”副官看着这情形,心中大快。
“敌人众多,小心为好,不要掉以轻心。”顾参领有点惊讶,敌人没有意料之中的快,竟然还晚了一些,再拖一会我方大部队应该赶回来了。
苏如凝现在又开始紧张了,这剩下的武器总有用完的时候,不知道能坚持多久。况且她心里没个底,十分焦急。
李衡对林副帅的厌恶之情更甚,心中暗誓,此等扰乱军心之徒,绝不能留。他强作镇定,指挥着场面,命令弓箭手严阵以待。
顾参领眼疾手快,察觉到箭矢逼近,迅速将苏如凝护送至后方安全地带。“大小姐,请务必小心,速速撤离。”
苏如凝目睹着同伴接连倒下,瞳孔骤缩,呼吸急促,内心的恐惧如同潮水般涌来,这是她生平第一次感受到死亡如此逼近。
她踉跄着找到一处隐蔽之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战场上的残酷景象。
箭雨如暴雨倾盆,划破长空,伴随着一阵阵凄厉的惨叫,穿透战甲与军衣,无情地夺去生命。虽奋力反击,但伤亡仍在不断增加。
苏如凝紧贴着石墙,双手紧握衣袖,目光中满是无力与绝望。她意识到自己此刻的渺小与无助,除了见证这一切,竟无法改变分毫。
就在这时,远方隐约传来熟悉的呼唤,如同天籁之音,瞬间点燃了苏如凝心中的希望之火,是梁国的大军回来了!
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她激动不已。
苏昂一抵达战场,先是被眼前的惨景一惊,但他迅速恢复冷静,这些倒下的越国残兵,城墙还没有被突破。立即指挥士兵展开反击,誓要逆转战局,护住梁国!
场上只听人喊马嘶,刀剑铿锵,只见尘灰腾空,人影恍惚。
苏如凝听着声音慢慢探出半个头往下看去,局势已经扭转,心里紧绷的弦也放松了下来,她现在稍微放心了,瘫坐在一旁。
“阿凝,将军已回,你先去安全的地方。”顾参领看见她立刻拉着她往城墙下走去。
“顾叔,现在不用管我,我没事,你快去帮爹爹。”
苏如凝说着摸了一下额头的汗,自己就一个人快速走下去,她现在心情稍微平复了一点。
这算是守住了,现在想起来觉得自己真的大胆,她也没想到这招也还挺有效的,果然平时多看点书还是有用的。
小荷在下面已经守了很久,见到她下来,悬着的心也跟着放了下来。
“小姐,你受伤没有,快让我看看。”
“我没事,我们先回去,这一时半会也结束不了。”
今天晚上这些真的是比坐过山车还刺激,现在她平静下来突然有些困了,便想着回去先睡个觉。
没想到一睡已经到第二天早上了,她让小荷帮她快速整理一番便急匆匆的往外走去。
她可得好好瞧瞧现在是什么情况。
军营内已经回来了许多人,苏如凝环视一周,竟然惊讶发现没看到有多少伤者。
一位士兵看见她走过来,恭敬的行礼,“大小姐,昨日多亏您的办法,不然这城守我们不下来。”
旁边的几位士兵也附和着,“昨日我们都看见了,您是大英雄。”
“我打心底佩服,大小姐您能称得上神算子。”
苏如凝抬手,沉声道:“国家有难,我定要出手,况且众人皆有出力,人人皆有功劳,岂止我一人之功。”
苏如凝又转移了话题,“将军现在在何处?”
“将军昨日身负重伤,此刻正在主帐与参领、守尉共商大计。”
听闻此言,苏如凝便如离弦之箭般向前而去。
从昔日的问题少女蜕变成今日的军中大佬,她浑然不知,自己命运的齿轮已然开始转动。
……
苏如凝掀开帘子便飘然而入,全然没有留意帐篷内还有几人。“爹,你怎么样了,伤得深不深?”
苏昂见她前来,连忙为她搬来一把小巧的椅子,让她安稳坐下。
他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缓缓说道:“爹没事,只是些小伤罢了,休息几日便能痊愈。”
“阿凝,你顾叔都跟我们讲了,昨日若不是你的锦囊妙计,这城怕是守不住了,你真令人钦佩啊!”一旁的于校尉对苏如凝赞不绝口。
“阿凝虽是女子,年纪尚轻,却如此聪慧果敢,真乃女中豪杰。”于校尉再次对她夸赞有加。
苏如凝见状也是调皮的笑了笑,“过奖了,阿凝只是使用了一点心理战术,不知现在局势如何?”
顾参领含笑道:“如今敌方全军覆没,几万大军都被连连击败,估计这次够他们受的了,来年怕是不敢再犯,我军这次伤势比较轻,休整一段时间就能恢复。”
苏如凝点点头,心里感到庆幸,活下来的是他们。
苏昂突然又对苏如凝说道:“这次的计策阿凝是如何想到的?”
他这女儿什么时候变的这般成熟稳重了,感觉都不像她了。
苏如凝忘了这茬,昨天就顾着怎么保命了,眼下得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她假装沉思,考虑了一番便再说道:“您难道不记得了吗?昔日在都城家中,您给我寻得几本古籍,我便是从那上面习得知识的。”
“是何古籍,我怎不知。”苏昂倒是给她准备了许多书籍,但是大多没有什么印象。
“那几本都在来军营的路上弄丢了,那些天下着大雨,现在已经找不到了。”
苏如凝脸不红心不跳地瞎掰扯,古籍什么的都是虚构,总不能告诉他自己看的是文学名着《三国演义》吧。
“是吗,倒是可惜了。”苏昂听她这样说感到有点惋惜。
苏如凝又继续解释,“其实我是借鉴那书上面的故事,讲述的也有关于战争方面的事情,昨日也是冒险一试。”
她再度审视在座的几位,见他们并无疑虑,遂又言道:“这几日于帐中修养,我亦想通诸多事宜,断不可再如往昔般鲁莽行事。况且,我日日随在爹您身侧,潜移默化间亦能习得诸多学问。”
“阿凝,你做的很好,不愧是爹爹的女儿。”苏昂眉飞色舞,心里很是高兴。
苏如凝听他这样说,低头笑着,现在的马甲算是保住了。
“今日凌晨清理完战场,在军中立刻就揪出了叛徒。”
苏如凝抬起头,“何人?”
“安抚使司副使岳方藤和营千总穆同。”
苏如凝听到这里,稍微愣了一下,虽然对这两人印象不深,但在军中其他人也提起过,这两人和于校尉关系颇深。
苏昂扭头看着于校尉,“你如何看?”
于校尉此时双手作揖,跪了下来,“将军,此两人已叛国,按律当禀报给陛下。”
“虽为同乡,我现在只觉得羞愧。他们里通外国,背信弃义,我绝不与此为伍。”
在座之人对于校尉也是感到可惜,他如此看中的两人,却是个卖主求荣的人。
苏昂又与顾参领和于校尉说道:“我今日就把奏折拟好,让陛下处置两人,彼时你们派人让信差连夜加急传回都城皇宫。再写一封信传到边城许知府府上。”
顾参领回道:“属下明白。”
他们又谈论一些事情,苏如凝在边上像只被遗忘的小猫咪,闲得无聊却又插不上嘴,无非就是以后要如何如何。
但是这两人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帐内就剩她与苏昂两人了。
这时苏昂对她说道:“阿凝,等军营里的事务告一段落,我们先回边城,那边有你于叔在,无需过多担忧。”
她乖巧地回道:“女儿明白了。”
“回到边城后,爹打算为你找间学堂,继续深造学识。女儿家,多学些东西总是好的。”
她心中一惊,暗自腹诽:什么!难道又要沉浸在那些晦涩难懂的诗文之中?她觉得了解一部分就够了,主要是她在这方面真的没耐力。但表面上,她依然保持着温婉的笑容,轻声答道:“女儿一切听从父亲安排。”
归途之中,小荷忍不住与她分享起八卦来,语气中带着几分得意:“小姐,您是不晓得,现在外头的人都说您了不起呢,小荷亲耳听到好多人夸您。想想以前,他们对您可没那么客气,这脸变得比翻书还快。”
“这便是人心易变。”苏如凝轻轻摇头,目光转向小荷,“昔日的我的确有些粗心大意,但时至今日,我已成熟不少,也习得了诸多本领。人啊,终究是在持续的变化中不断前行。”
小荷闻言,心中的那点不平也烟消云散了,她深知自家小姐确实变了,变得更加令人钦佩。于是,主仆二人相视一笑,继续踏上了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