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易冲回自己的内室,正好碰见天玉在换回夜行衣,顿时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天玉用衣服掩住赤裸的胸脯,板着脸问:“你看够了没有?”
宁易回过神来,问她:“你真的没有杀赤日松赞?”
天玉皱眉道:“当然没有!我跟你说了,我一进他的帐篷,就被那个喇嘛发现了。”
宁易扭头又往外冲。
天玉在后面喊他他都不理。
吐蕃人的营地乱作一团。
他带着几名护卫和通译一路畅通无阻,来到赤日松赞的营帐。
赤日松赞躺在胡床的靠背上,胸口一团血渍,死得不能再死了。
一众吐蕃人跪在他的尸体前嚎啕大哭。
东赞一见宁易进来,立即跳起来大嚷:“好啊!这个南人居然还敢来这里?赞普的死肯定跟他脱不了干系!”
吐蕃人全都停止了嚎哭,不少人都对宁易怒目而视。
通译把东赞的话翻译给宁易听时,吓得瑟瑟发抖。
但宁易却丝毫不慌。
他看向桑布扎。
桑布扎果然跳出来说:“大相慎言,宁大王昨晚先是和我品茶论道,随后便回了住处,金顶法王可以作证。”
金顶法王点了点头。
另一个吐蕃人说:“就算不是他亲手做的,那刺客肯定也是他派的。”
桑布扎道:“你们为什么总是怀疑宁大王?赞普已经认他为夏尼,对他有求必应,甚至答应帮他登上楚朝皇位。换作你们,你们会来刺杀赞普吗?”
东赞等人哑口无言。
桑布扎又说:“对了,宁大王先前还提醒我们,莫要中了别人的调虎离山之计,可惜我们都没有听进去。”
金顶法王叹了口气说:“赞普之死,皆因本座的疏忽大意。本座这就带赞普遗蜕回逻些天葬,此生再不出伽蓝寺。”
说着,他走到胡床跟前,伸手去抱赤日松赞的遗体。
刚听完通译翻译的宁易突然大喊一声:“住手!”
众人全都吓了一跳。
金顶法王也回身看向宁易。
宁易对通译说:“我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要翻译给他们听。”
他又对金顶法王说:“赞普的遗体先不能动。”
东赞听到翻译后抢先问:“为什么?”
“因为遗体会说话。”
“那它说了什么?”
“它说凶手是一个赞普非常熟悉的人,一个赞普怎么也想不到会杀死自己的人。”
营帐里的吐蕃人全都愣住了。
金顶法王忍不住问:“宁大王是怎么知道的?”
宁易走到胡床前,看着仍双目圆睁的赤日松赞说:“赞普没有防备这个人,临死之前仍是一脸惊愕。”
他转身对仍跪在地上的众人说:“你们都起开。”
众人被他唬住了,纷纷起身闪到一旁。
他走到营帐门口,转身面对胡床。
“凶手进帐来,朝赞普问好,赞普没有起身,只是招呼他过来坐下。”
他走到胡床前的矮桌旁坐下。
“凶手和赞普说了几句话,因为某件事和赞普发生了争执。赞普大怒,摔了自己的茶碗。”
他从地上捡起一个破裂的大号茶碗。
这茶碗上镶嵌着黄金,但主体却是骨头做的。
看这形状……不会是人的头骨吧?
他赶快把茶碗扔到矮桌上,又在衣服上擦了擦自己的手。
“凶手连忙跪下认错,他的一只膝盖刚好跪在这片茶碗碎片上。”
他用脚碾了碾地上一块稀碎的碎片。
“赞普的气消了点,让凶手起身。凶手起来后,重新给赞普倒了一碗茶。”
他敲了敲矮桌上的另一个茶碗。
茶碗里满是酥油茶。
“赞普以为凶手真心悔改了,满意地靠在靠背上,看着凶手倒茶。但没想到,凶手一放下茶壶,就掏出凶器,转身刺向赞普。”
他仔细打量了赤日松赞的伤口几眼,又对金顶法王说:“看起来像是你们吐蕃人经常用的短刀,对吧?”
金顶法王听完翻译后,默默地点了点头。
众人全都把手放在了腰间的短刀上,警惕地看着其他人。
宁易又问金顶法王:“赞普第一次遇刺后,肯定加强了守卫,一般人应该进不来吧?”
金顶法王再次点头:“只准一些亲信重臣进来看望赞普。”
“那最后一个来看望赞普的是谁?”
这个问题居然没人答得上来。
宁易皱眉道:“把守卫叫过来问问不就知道了?”
桑布扎尴尬地说:“赞普的守卫已经被下令处死了。”
宁易没想到会这样。
“全部?”他问。
桑布扎回答:“全部!”
“谁下的命令?”
众人全都看向东赞。
东赞大急:“这是高原上历代的规矩,守护赞普不力,所有守卫就要给赞普陪葬,而且刚才你们也都同意的。”
其他吐蕃人都无话可说,只有宁易听到翻译后呵呵一笑。
东赞很想质问宁易:你鬼笑什么?
但宁易刚才的表现已经折服了其他吐蕃人。
现在又是敏感时刻,他反而有点不敢得罪这个人了。
桑布扎咬牙道:“查!今晚所有来这里看望过赞普的人,全都得查!”
一个吐蕃人抱怨道:“这怎么查?”
另一个吐蕃人说:“我们一个一个地捋,看看谁是最后一个。”
“这怎么能捋清楚?而且万一凶手是第二次偷偷过来的呢?”
“依我看,还是请金昭寺的库央活佛占卜吧?念神说是谁就是谁。”
“也只能这样了!”
宁易举起一只手。
众人停止议论,全都看向他。
“诸位,如果你们真想知道谁杀了赞普,其实也不用这么麻烦。”
桑布扎问:“大王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很简单:赞普被杀后,谁获益最大,谁就是凶手!”
宁易这句话说完,吐蕃人全都愣了一下。
然后,如他所料,所有人都朝东赞看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