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声大作之后突然陷入黑暗，随之而来的寂静回声比警报声本身更可怕。恐惧，浓重而令人窒息，弥漫在方舟号的舰桥上。微弱的应急灯投射出长长的、扭曲的影子，将船员们的脸映照得满是焦虑与猜疑之色。莱拉的话被断电截断，沉重地悬在空中。遭到攻击？这个想法不可能，很荒谬，然而证据，那粒子束闪烁的影像印刻在每个人的脑海里。
欧阳脸色苍白，紧紧抓住他指挥椅的椅背，指关节泛白。他的思绪飞速运转，拼命想要弄清楚当前的状况。一次攻击？被谁？为什么？方舟号是一艘和平之船，是地球上最杰出头脑们的合作成果，是分裂世界中团结的象征。谁会把这样一个象征当作目标呢？
一阵低沉的咆哮打破了寂静。杰克，首席机械师，脸因愤怒而扭曲，用一根粗手指指向莱拉。“你！”他怒吼道，声音因激动而沙哑。“这都是你的错！你和你的瞎掺和！我告诉过你别乱动任何东西！”
莱拉因他的爆发而后退，眼睛因难以置信而睁大。“什么？你怎么能怪我呢？”她结结巴巴地说，声音微微颤抖。“我是在试着帮忙！”
“帮忙？”杰克嗤笑道，脸气得通红。“你把让我们的动力核心失灵叫做帮忙？在你出现之前我们好好的！滚下这艘船！在我亲自把你扔出去之前滚！”
“我没有让任何东西失灵！”莱拉哀求着，双手举起做出祈求的姿势。“我检测到了攻击！一道粒子束！我们被攻击了！”
但她的话没人听。恐惧和猜疑已经生根，扭曲了逻辑和理性。杰克朝她逼近，他沉重的靴子在金属地板上哐当作响。“谎言！全是谎言！你在试图掩盖你的行踪！我就知道我们不该相信你！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陌生人……”
“我能修好它，”莱拉拼命坚持着，她的声音盖过了船员们越来越大的嘀咕声。“我知道我能。只要让我进入系统……”
“修好它？”杰克放声大笑，那是一种刺耳、难听的声音。“你觉得你能修好你弄坏的东西？滚。出去。”
空气中的紧张气氛一触即发。其他的科学家和工程师们，脸色苍白憔悴，开始相互交头接耳，他们的声音在指责声中越来越高。他们一个接一个地转向莱拉，眼睛里充满了恐惧、愤怒和不信任的混合情绪。
一位年轻的工程师走上前，声音颤抖着说：“我们看到你……就在主控制面板附近……就在……之前。”
“还有那些奇怪的读数，”另一个人补充道，声音低得几乎像耳语，“那些波动……它们和你的到来同时发生……”
莱拉张嘴想要说话，想要为自己辩护，想要解释，但是一波指责朝她涌来，淹没了她的声音。房间陷入混乱，成了一个指责与恐惧的漩涡。莱拉看着一张张脸，寻找一丝理解，一点理性的火花，但只看到怀疑和敌意。她感到一股冰冷的恐惧爬上心头。她孤立无援。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孤立无援。
然后，从房间后面传来一个平静而清晰的声音，穿过喧闹声传了过来。“够了。”欧阳，眼神深邃而炽热，走上前。他看着莱拉，表情难以捉摸。“告诉我，”他说，声音低沉而平稳，“一切。”莱拉感到胃里一阵揪紧。那些指责像漩涡一样在她周围打转，仿佛要把她拖垮。她试图开口解释导致停电的一系列复杂事件，描述她探测到的粒子束，以及他们所有人即将面临的危险。但她的话被不断高涨的恐惧和愤怒所淹没。
一名德国工程师，脸涨得通红，用颤抖的手指指着她。“能量峰值！就在停电前片刻，我们记录到了异常的能量波动。它们就源自你所站的区域！”
一位日本科学家，平时冷静沉着，现在气得发抖。“还有安全日志！显示你进入了飞船的限制区域。靠近动力核心的区域！”
每一项指责都像一次身体上的重击，一点点击垮她的镇定。她试图插话，解释她是在试图重新规划电力线路，保护“方舟”免受攻击，但却说不出话来。围在她周围的脸，因怀疑和敌意而扭曲，模糊成一片充满指责的人海。
欧阳看着这一幕发生，感到越来越不安。他想要相信莱拉。她最初的警告、声音中的紧迫感、眼中真切的恐惧，都让他产生了共鸣。但证据，尽管是间接的，却对她越来越不利。他必须解决船员们的担忧。他必须维持秩序。
他抬起手，让那些嘈杂的指责声安静下来。房间里安静下来，空气中充满了期待。他看着莱拉，目光探寻、疑惑。“莱拉，”他开口说道，声音有些紧张，“你理解他们的担忧。你明白他们为什么会怀疑。你能解释……你能提供任何证据来证明你的说法吗？关于这次攻击的？”
这个问题，尽管措辞谨慎，却感觉像是一种背叛。莱拉看着他，眼睛因难以置信而睁得很大。她心中曾经燃烧的那一丝希望，那种认为至少他会理解的信念，突然痛苦地破灭了。她冒着一切风险去警告他们、帮助他们，而他们就是这样回报她的吗？带着怀疑、指责、不信任。
她感到一股愤怒涌起，炽热而强烈。她张开嘴想说话，但声音哽在喉咙里。她用力咽了一下，忍住了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她看着周围那些她试图拯救的人的脸，感到一种深深的、啮咬般的绝望。
“证据？”她终于轻声说道，声音因愤怒和伤痛而颤抖。“你想要证据？在我做了这一切……在我冒了这么多风险之后……”
她停顿了一下，深吸了一口颤抖的气。她感受到的愤怒开始变得冷酷、尖锐。她对即将到来的攻击的恐惧被另一种恐惧所取代，一种对自己内心黑暗的恐惧。
“你，”她说，声音低沉而危险，目光紧盯着欧阳，“你让我失望。”
她的话悬在空中，充满了未说出口的指责。她背对着他，背对着所有人，走向黑暗的观景窗，她的身影在微弱的应急灯下显得格外分明。她望着广阔的太空，面前无尽的黑暗延伸着，如同一面镜子，映照出她内心不断增长的黑暗。
“也许，”她说，声音轻得几乎像耳语，但不知怎的却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你们应该更关心飞船外面的东西，而不是飞船里面的人。”她停顿了一下，背依然对着他们。“因为，”她继续说道，声音变得更有力、更冷酷，“我警告过你们的威胁……它还在外面。”##第九十一章：积怨爆发起争吵
方舟指挥中心的紧张气氛像静电一样噼里啪啦作响。莱拉背对着聚集的科学家和工程师们，在昏暗的应急灯光下，她的剪影轮廓分明。她的话语虽然说得很轻，却在这充满火药味的寂静中回荡。失望，夹杂着一丝令人胆寒的警告意味，沉重地弥漫在空气中。
欧阳感觉胃里像打了个结。他试图保持理智，维持秩序，但局面已经失控。他能感觉到船员们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带着质疑和指责。他曾怀疑过莱拉，而现在这种怀疑的重量像有形的负担一样压在他身上。
那位德国工程师仍然激动不安，打破了沉默。“失望？她才是那个让我们所有人都陷入危险的人！我们差点就完全失去动力了！”
“她进入了禁区！”日本科学家补充道，声音颤抖着。“她在那里做什么？她在隐瞒什么？”
赞同的低语声在房间里此起彼伏。由于莱拉隐晦的声明以及她拒绝给出明确解释，恐惧和怀疑已经生根发芽。欧阳知道他必须重新掌控局面，但他自己内心的不确定感也在折磨着他。
他向前迈了一步，声音坚定地说：“够了！我们需要集中精力。莱拉提出了严重的说法。我们需要彻底调查，而不是陷入互相指责。”
“调查？”德国工程师嗤笑道。“她什么都没给我们提供去调查！只有含糊的警告和隐晦的声明！”
“也许，”一个新的声音平静而沉稳地插了进来。是杰克，方舟的首席机械师。他从阴影中走出来，用一块抹布擦着手掌上的油污。“也许我们应该检查动力核心。看看是否有她提到的……干扰……的任何证据。”
杰克的话虽然简单，却像激光一样穿透了紧张的气氛。这些话提供了一个具体的行动，一个前进的方向。欧阳抓住了这个提议。
“杰克说得对，”他说，声音变得有力起来。“我们需要收集数据，而不是臆测。杰克，组建一个团队去检查动力核心。一有发现就立刻向我汇报。”
杰克点头，转身要走，但德国工程师挡在了他面前。“那她怎么办？”他质问道，一根手指指向莱拉一动不动的身影。“我们不能就这么让她到处乱跑！她是个安全隐患！”
莱拉慢慢转过身，双眼冒火。“安全隐患？”她重复道，声音低得危险。“我来这里是为了警告你们，帮助你们，而你们却说我是安全隐患？”
“是你造成了电力中断！”工程师回喊道。
“我是防止了一场大灾难！”莱拉反驳道，声音提高了。“你们如此关注这小小的故障，却对更大的危险视而不见！”
争吵升级了，声音越来越大，指责声此起彼伏。欧阳试图干预，恢复秩序，但他的话淹没在一片嘈杂声中。房间变成了一个充满恐惧、怀疑和怨恨的战场，原本脆弱的团结希望被击得粉碎。外界的威胁，莱拉拼命想要警告他们的那个威胁，在内部激烈的冲突面前似乎都被遗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