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奇奇出声前，白荔就看到了那辆车。
不是大巴车，是宁城大学校园的公交车，上面不仅有很显眼的“宁城大学”四个字，还有美术生画的黑白抽象素描。
公交车面对着她们这边的一张大脸是一半黑一半白，两只眼睛几乎没有瞳孔，呆板木然。
这样的一张脸被画在整日穿梭在校园的公交车上面......好吧，她没学过美术，不懂艺术，看不出人家想要表达的思想是什么。
但是，这张画在如今倒是跟现在的末世很贴切。
这车选的可真好！
白荔仔细往车里看了下，里面没有一个人，可能都下车去方便了吧。
也不知这车是宁大的什么人开过来的，认不认识白杨？
她将自己的车停在跟公交车平行的停车位上，然后带着奇奇和小五铁蛋下车。
那边曾素洁也将车停在了她旁边，下车后正要去扶周晖，两个孩子则径直走向奇奇，和他一起带小五铁蛋大小便。
几个孩子也不敢去别的地方，就在车附近。
这个服务区看着似被人特意清理过，一个丧尸也没有。
纵然如此，周围的斑斑血迹还是让人不敢大意，去厕所方便的也都结伴并手里拿着武器。
白荔在铁蛋方便后将它抱回车里，然后跟曾素洁和周晖商量，厕所距离停车这边有点距离，两家最好轮流去，毕竟他们两辆车可都装着满满的物资呢。
他们两口子没意见，让白荔带奇奇先去。
白荔没让奇奇去男厕所，反正厕所里面都是隔间，进去后关门就好了。
因为没水，里面的味道异常刺鼻。
“啊......”
刚进去正要找空隔间，突然一声尖叫把她们母子吓了一大跳，白荔条件反射的一把将奇奇拉到身后，一脸警惕的看向前方瞪着她们鬼叫的年轻女孩，右手握在了刀柄上。
“怎么了竹竹，怎么了？”
话音落下，从厕所里面很快冲出一个女孩，到她身边后紧张的扭头四顾，“是是、是有丧尸吗？”
然而她看了一圈，除了面前刚进厕所的母子俩，什么也没有，甚至刚刚一起进来的几个女人都不在。
贺凝竹微微蹙了蹙眉，看了白荔母子一眼，扭头对身旁的女生小声道，“没丧尸，只是女厕所突然进来一个男孩......”
话没说完，但意有所指，意思是女厕所怎么能带男孩进来呢？
白荔冷冷瞥她一眼，没说什么，拉着奇奇绕过她们径直往里走。
旁边女生一听是这个原因，倒是松了一口气，她拽了拽贺凝竹的衣服，很小声的道，“这有什么啊，就一小孩。”
女生觉得贺凝竹有些矫情，她是不是忘了之前她们和班里男生同在教室吃喝拉撒了？
所以一个小男孩进女厕所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难不成这种情况下人家妈妈放他一个人去男厕所，那不有病吗？
“再小也是男孩啊，而且都那么大了。”
贺凝竹还在不满的嘟囔，但白荔已经找到隔间让奇奇进去了，她听到两个女生一边往外走一边说--
“你还当现在是以前啊？末世了啊姐姐......”
“末世怎么了？再是末世，也要给孩子树立一个正确的世界观，而不是......”
“好了凝竹，我知道你这两天因为白杨心情不好，但你也应该理解他，人家姐夫过来接他，他当然得跟他回家了......”
听到白杨的名字，白荔扭头向两个女生离开的方向看去，她有些讶异，江明朗去接白杨了？
随即她又是一怔，这两个女生比她早到服务区，听她俩话里的意思，白杨在她们之前就跟江明朗离开了。
所以那家伙跑她前面去了？
想到她和儿子离开苏城后一路上东拐西绕的......
好吧，看来接下来她要加快速度了。
她支愣着耳朵，又隐约听到最初尖叫的女生不高兴的嘟囔，“我也没说不让他跟他姐夫走，但是，我家跟他家的方向又不是完全相反，带我一程怎么了？亏我之前还下定决心要接受他的表白呢。”
表白？
白杨要跟这女孩表白？
白荔忍不住嘴角抽了抽，这个混小子，什么眼神啊！
她决定了，等回到老家见到白杨，一定要用儿子的水给他好好洗洗眼。
瞎！
母子俩从厕所出来，换曾素洁和周晖他们一家。
白荔没提出去厕所的时候带上锦风锦玉，因为她觉得在这种时候，无论什么情况下，自己的孩子还是在自己眼皮底下比较好。
她和奇奇以及小五守着两辆车时，旁边宁城大学的公交车上，陆陆续续进了几个人。
白荔瞥了眼，有三个女生，两个男生。
但两个男生上车后又马上下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桶。
她看到他们跑向不远处的两个男生，那两人正站在一辆汽车前，打开了那辆车的油箱盖子。
这是要把里面的油给弄出来。
刚刚周晖也有这想法，在能找到别的汽油的情况下，进来不动自己储备的油。
但这个服务区被清理过，旁边的加油站不用过去都能看出空掉了，所以即便是废弃的汽车，里面还有油吗？
答案是没有。
经验丰富的周晖检查了几辆废弃车后，冲她和曾素洁摇了摇头。
他们没弄到，那几个学生自然也没弄到。
白荔拿出一桶储备汽油往油箱里加的时候，察觉到那几个正愁眉苦脸商量办法的学生，都在往她这边看。
几人窃窃私语，自以为声音放的极低，但白荔全都听的见--
“老邓，要不，咱去求求这位姐姐，让她给点油？”
“她那一桶挺多的，一辆车肯定加不完。”
“加不完人家不会放着啊？油这么不好找，人家不一定给。”
“不问问怎么知道呢？”
“就是......”
到底是太嫩了，想给别人要油还商量了一会，你推我我推你，然后一名瘦高个、脸略长的男生往她这边走过来。
但白荔已经给自己的车加满了油，然后盖上盖子，拧好放入后备箱，再按下按钮关上。
对于正好走到她车前的男生，视而不见，越过他径直上了车，并嘭一下关上了车门。
然后发动汽车离开。
周晖和曾素洁也加好了油，本来还想吃点东西再走的，但看到白荔启动汽车，曾素洁也赶紧跟上。
她诧异的看了眼满脸尴尬的站在白荔原本停车位置的男生，问周晖，“那人干嘛的？”
“估计是想找白荔要汽油，我看他们找了几辆车了，都没油。”
“没油就跟别人要？这大学生怎么这么天真呢。还有，刚才也有其他人在加油，他怎么不找别人要，专门找白荔要？”
这是看一个女人带个孩子好说话？
乖乖，能的哟，你咋不动手抢？
勒死你！
周晖轻笑，“从上学那会起，白荔的身形和长相就总是误导人。高二的时候记得我们学校转来了一位副校长，正好是程思云的大爷。程思云就是我之前说过的，高一跟白荔同桌，额头有一大块淡红色胎记，不太爱跟别人说话，但跟白荔关系特别好。一开始我们谁都不知道新来的副校长是她大爷，直到她在学校偶然碰到了去食堂打饭的副校长媳妇，你猜怎么着？”
要不是开着车，曾素洁都上车掐他了，“吊什么胃口，赶紧说，程思云的大爷大娘关白荔什么事？”
“是跟白荔没关系，但当时她和程思云在一块，两人一起吃了饭正从食堂出来，迎面就碰到拿着盆的副校长夫人，那女人一看见程思云，竟然二话不说举起盆就往程思云头上砸，砸完盆就哐当掉在了地上，然后还不算完，接着抓着程思云的头发打。食堂门口人来人往的，把大家都给惊呆了。白荔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见对方抓住了程思云的头发，她也上去抓住了她的头发，往后一扯，照着对方的脸就甩了两巴掌，然后一脚揣到她腿上，副校长媳妇吃疼，只好松开了程思云，然后去抓白荔。
谁知白荔扯着对方的头发就甩了出去，又抬腿一脚踹她肚子上，把副校长媳妇踹的仰头摔到地上，后脑勺磕水泥地上的声音可响了。可惜没见血，那娘们躺了几秒就爬起来还想继续打。但已经有其他老师过来了，怎么可能会让她再动手。
所以最后她也就往程思云头上砸了一盆，扯掉几根头发，自己反而被打的更厉害，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我们也是那时候才知道，原来白荔一点都不像她看起来那么柔柔弱弱的，打架贼利索。”
曾素洁光听就觉得白荔那几下打的好爽啊，不过她奇怪道，“你们副校长既然是程思云的大爷，那他媳妇为什么要打他侄女？两家有矛盾？可有矛盾也不关一个孩子的事情吧？”
周晖嗤笑，“谁说不是呢，大家听到后的第一反应都跟你差不多，但我们这位副校长媳妇就跟别人不一样，她跟程思云她妈关系不好，还听说程思云的奶奶偏心她们家，所以她心里有气，在学校看到程思云后，就想先把她打一顿。幸好白荔反应快，不然程思云这顿打就白挨了。她这个人吧，可能因为脸上的胎记，有点自卑，被打都不动的。”
“可以理解，”曾素洁挺同情她，“幸好遇上了白荔，不然本就自卑的人，被莫名打一顿可能会更自卑。那后来呢？事情怎么解决的？”
周晖道，“后面更过分呢，先是那女人恶人先告状，说白荔殴打师长家属，找到校长，让他把白荔给开除了。然后又天天晚上守在女生宿舍附近，想再打程思云一顿。那段时间我们学校都被她搞的乌烟瘴气的，闹的可大了。”
“你们学校有教师家属院？”
“对，家属院离女生宿舍特别近。”
“然后呢？白荔没受处分吧？”
“处分？怎么可能？白老师了解完事情后，指着副校长媳妇的鼻子骂，那是一点都不给副校长面子的。人家也有那个资本，白老师是我们学校老师里学历最高的，是校长从市里给挖过来的。我们学校的物理成绩，都不比市里任何一个学校差，所以平时校长和主任都敬着他，何况刚调来的一个副校长，根基都不稳，谁把他当盘菜？更何况本来就是他媳妇的错，就连我们班主任都跟副校长放话，让他给程思云和白荔一个交代。”
“还有他媳妇老在晚上堵程思云，我们相信他管了，但是管不了。还是后来程思云爸妈来了学校，程思云她妈一来就要跟副校长媳妇拼命，程思云她爸也差点对副校长动手，但那个女人是油盐不进，谁的话都不听，后来副校长把她送走了，这事才算完。”
想起当时这事在学校轰动的程度，周晖还想笑，“你知道吗？副校长把他媳妇送走前，我们全班还做了一件事，就是把他家给围了。真的，一个班的同学全去了，将他家的大门堵的严严实实的。具体是谁提议的我忘了，总之大家都热血沸腾的，一个个叫嚷着让她给程思云道歉，让她滚出学校。而且不仅是我们二班，我还发现了一班三班和四班都有同学过去，也不知是跟着凑热闹，还是怎么得，总之大家也不上课了，就堵在那儿，班主任去说都不管用。
现在想想，到底是年轻啊......”
过去了十几年，周晖都快把这事给忘了，也就是刚刚跟老婆说着说着才想起来的。
曾素洁一脸惊讶，“你们班这么团结的。”
倒也不全是，可能......周晖其实已经不记得是因为什么原因了，出于正义？出于气愤？
都有可能。
毕竟是易冲动又热血的年纪，自己班里的同学怎么样都没事，但是被一个外人，还是一个成年人这么欺负，那肯定不行。
更何况还有白老师打底，所以他们也不怕。
副校长家属怎么了？
就能为所欲为随便殴打学生了？
周晖不知道的是，当时白荔没有打过瘾。
知道那女人晚上堵程思云后，她就计划再把她狠狠揍一顿，毕竟她和程思云几乎形影不离，帮忙不是很正常？
可惜只堵了两三天，还每次都被副校长给拉走了，害的她拳头都握紧了，又得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