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走了，你也该出来了吧。”
此言一出，还未走远的清灯顿住了，她嘴角微扬，眼睛里闪过一丝亮光。
有意思，先不走了，留下来看看后续。
清灯转身又飘回了大厅。
此时姜家主手中碎裂的秘境钥匙，正在向外发散鬼气，不消片刻大厅便被鬼气充斥，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姜家主早有预料，在秘境钥匙散发黑气之初就用结界将大厅包住了。
此举既可以防止鬼气外溢，又可以防止其他人闯入。
但显然这对清灯一点用也没有。
这满室的鬼气也无法遮住清灯的眼睛，她找了个不错的位置坐好，心情颇为不错地看着姜家主。
姜家主浑然不觉，他有些惊诧道，“这些孩子的净化之力有这么强吗？竟然让你连鬼气都控制不住了？”
一声叹息凭空响起，一道半黑半透明的身影从秘境钥匙中飘了出来。
“你！”见到这身影，姜家主吃惊坏了。
那身影见到姜家主的表情笑了下，“大哥，我的鬼气快散了。”
“怎么会这样，那些孩子伤到你了吗？小妹。”姜家主袖子里的手无意识地握起，额角略有薄汗，无一不在显示他心里的不平静。
“大哥，你知道的，以他们的修为还伤不到我。”女子飘在空中，脸上挂着笑，她身上的鬼气随着时间一点点消失，她的魂体黑色的部分在减少，透明的部分在扩大。
看着女子身上鬼气消散的速度，姜家主慌了。
“那你……小妹，你别怕，大哥这就给你想办法，你一定会没事的。”姜家主心急如焚，手指发颤地翻着自己的储物袋。
他嘴里不断说着，“小妹别怕，大哥很快就能想到办法的，你别怕……”
“大哥，没用的。”女子平静道。
“有用的，有用的，一定有办法的……”
“可是从古至今就没有一例，鬼怪消除执念后还能留在世上的。”女子劝道，“大哥不要白费力气了，放弃吧。”
“以前没有不代表现在没有，我找不到其他人或许可以，我这就联系其他人让他们一起想办法。”说着姜家主就要联系其他人。
女子挥手用鬼力打断了姜家主的施法，她道，“大哥，来不及了，你就让我安安静静地消失吧。”
姜家主猛地抬起头，他双眼通红，眼角微湿，怒道，“你让我怎么眼睁睁看着你在我眼前消失啊，小妹，我已经看着你死过一次了，我不想再眼见你、你……”
姜家主泪水盈眶，喉咙也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半个字也说不下去了。
女子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姜家主，她没想到大哥的反应会这么激烈，明明她作为人身死的时候，大哥的反应那么平淡，仿佛死亡在他眼中算不得什么。
现在这般又是为什么？
人死后进入轮回，鬼怪执念消除亦进入轮回，她今日这般与当年作为人死去有什么区别，他为什么突然又在乎了？
“大哥，我的生死在你眼中很重要吗？”女子轻声道。
姜家主声音沙哑道：“你是我的妹妹，你的生死对我当然重要。”
女子看出姜家主眼中的认真，她心里压了多年的郁气都散了，鬼气消散的速度也更快了。
“原来你是在意的啊。”女子眼中带着释然，此时的她心中再无遗憾，对即将到来的死亡毫不畏惧。
女子看着不愿意面对现实，还在不停翻着从储物袋里拿出来的书的姜家主，道“大哥，这些年来我虽以鬼怪之身存活于世，可是我心里无时无刻不受着折磨。”
姜家主手上的动作一停，“小妹……”
“那个孩子、那个他们趁我不在送走的孩子，她的声音时时在我耳边响起，她问我那天为什么不在家，为什么不把她带在身边，她说她恨我，她说既然保护不了她为什么要生她，她说……”
“小妹！那都是幻觉，那孩子已经死了，死的时候……很安详。”说到最后一句，姜家主低下头不敢与女子对视。
“别骗我了，你以为我为什么变成鬼怪，只是因为放不下仇恨吗？”女子咬牙道，“还因为我忘不掉我的孩子受的罪，我忘不了！我一闭眼全是她满身是血的身影。”
“我的孩子还那么小，还那么小啊！”
“她还没来得及学习我姜家的术法，还没来得及成为一名灵修，她甚至都没见过你这个舅舅，她没了。”
“若是当年我早一点发现他的狼子野心，若是我那天没有出门，我的孩子或许就不会死。”
想起往事，女子的情绪就忍不住激动，鬼气散去的速度都变慢了。
“小妹……”姜家主喃喃道。
当年他下令不准将那孩子的死讯告知小妹，可是还是没有防住，最后不仅让她知道了，还让她痛苦了这么多年。
这些年她很煎熬吧。
女子闭了闭眼，想到秘境中那孩子的话，她的情绪又平复了下来，“大哥，如今我鬼气快散了，马上就要进入轮回了，过去的事我不想再去想了，你也放下吧。”
“为什么？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是谁改变了你的想法，他又跟你说了什么？”姜家主咬牙道。
“是那个醒着的小家伙，他长得很像小归，你别怨他，多亏了那孩子我才放下了心结，不用在陷在回忆里，日复一日活在痛苦里。”
原来是他，姜茂竹！
姜家主捂着心口，只觉得心脏都要出毛病了。
“他到底跟你说了些什么啊？”
女子浅笑，眼中蕴含着一丝期待，“其实也没说什么，他就给我卜了一卦，卦象显示我与那孩子还有一世亲缘。”
什么？！
姜家主有些诧异，他还会卜卦呢，真的假的，不会是为了消除小妹执念瞎说的吧。
女子看出姜家主并不相信，她道，“不管这是不是真的，我都愿意一试，也许我的孩子就在下一世等我，我不想让她等太久。”
“而且我有预感，这一定是真的。”
说完这句话，女子身上的鬼气全消，灵魂干净透明，又变成了几百年前温婉的模样。
事已至此，再无转圜的余地，看着小妹的魂体恢复了当初的模样，姜家主忍不住想起他们还小的时候，那时的小妹多开心啊，每天都过得无忧无虑，要是时间能停在那时就好了。
人的灵魂无法在世间停留，女子的灵魂完全透明的那一刻就开始消散了，“大哥，再见……”
怀揣着对下一世的期许，也许对小妹来说是幸福的，姜家主含泪道：“小妹，大哥祝你心想事成，来世与那孩子美满一生。”
女子笑了，灵魂消散到了脖子，她已经发不出声了，她动了动嘴无声说了几个字——
谢谢你，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