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喜打开门冲了进来,三步并作两步到了南荣婳床边。
见南荣婳只愣愣地看着她,双喜一脸担忧道:
“南荣姐姐,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南荣婳的脸上赶紧绽开一抹笑容,摸了摸双喜软嫩嫩的脸颊说道:
“没有,我只是没想到一睁眼就能看到双喜,有些没反应过来罢了。”
南荣婳看着双喜,想起记忆中在黄泉水边的百年间,那一株一直陪着她的小绿芽,眼神越发柔软下来。
双喜这才放下心来,忽地想起了什么又开始匆匆忙忙往门外跑,边跑边说道:
“对了,沈大哥说南荣姐姐要是醒过来,赶紧给他报信!”
话还没说完,人已经消失在门口了。
南荣婳看着双喜如今无忧无虑的样子,心中涌上一股暖意。
可片刻后她就垂下了眸子,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
她抬起一只手轻轻抚上心口,她的心已经不疼了,却不知心上的裂缝如何了。
南荣婳尝试着调动体内气息,但她体内好似空空如也,什么反应都没有。
南荣婳转过头去,见灯笼被放在床边的矮几上。
原本与灯笼心意相通的南荣婳,此刻却好似被割断了与灯笼之间的联系。
素白的灯笼纸上,原本鲜艳的血色痕迹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朵红色的莲花。
因着这图案,看似普通的灯笼变得精巧了许多,可却变成了一个死物。
同路边小贩卖的灯笼没什么两样了。
南荣婳轻叹一声。
但也或许并不是灯笼变得寻常了,而是她。
她彻底成了一个没有异能的普通人。
-
沈临鹤翻身下马,匆匆进了宅子。
此时天已黑透了,回廊上的风灯照亮了脚下的方寸之地。
他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往偏厅而去。
待看到偏厅窗户中透出来的光,听到里面传出来的欢声笑语,沈临鹤脸上不自觉带了笑意。
“南荣姐姐,你和沈大哥真厉害啊,连蛊虫都不怕!”双喜惊讶喊道。
“对啊南荣姑娘,你们这次可是救了数不清的缙国百姓呢!”福泽也感慨道,声音中充满了钦佩。
沈临鹤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他推门进了偏厅,圆桌旁坐着的几人纷纷笑着朝他看来,挥手招呼他落座。
沈临鹤坐在南荣婳身边,仔细端详着她的脸,见她并无异样这才放下心来。
“你昏迷之后,我赶紧带你去找大夫,大夫说你只是身体虚弱,并无大碍,休养一段时间便会醒来。
于是我便带着你乘马车继续往京中赶 ,可没想到你竟足足昏睡了三天。”
双喜笑着说道:
“南荣姐姐厉害得很,她那只是休息,休息好了便同之前一样厉害了!”
福泽也一脸崇拜道:
“对,这世上没有南荣姑娘打不败的怪物,没有南荣姑娘做不成的…”
“我没有异能了。”
南荣婳冷不丁的几个字让叽叽喳喳的偏厅内一瞬变得寂静无声。
双喜、福泽和李婶惊讶万分地看着南荣婳,可南荣婳的表情再自然不过,甚至嘴角还带着笑。
沈临鹤端着茶杯的手一紧,可不过片刻,他便神色如常了。
沈临鹤轻轻将茶杯放下,勾唇笑道:
“唔…如此一来,你就得老老实实待在我身边了,也挺好。
要不然东跑西窜的,老让我担心。”
李婶看了看沈临鹤和南荣婳的神色,忙“哈哈”一笑,开口道:
“是呢,这虽是南荣姑娘的宅子,可平日里姑娘在这宅子中住的时日却少。
如此一来,姑娘终于可以安安稳稳地住在此处,等着成为新嫁娘啦!”
“新嫁娘?”南荣婳有些意外地看了看李婶,然后带着疑问的神色看向沈临鹤。
沈临鹤轻笑一声道:
“我不是同你说过我已往京中去信准备成婚之事吗?
我不光通知了我父母,还通知了李婶。”
南荣婳点了点头,如今她没有娘家人,此处便如同她的娘家一样,通知李婶他们倒是无可厚非。
“我同时还给杜缙和刘巡去了信。”沈临鹤道。
南荣婳愣了一下,可想到沈临鹤与他二人的关系,倒也可以理解。
到成亲的时候,还少不了让他们二人帮忙。
可没想到沈临鹤继续道:
“衡老头子那边也顺便告知了一声,还有谢坤大人。”
南荣婳挑了挑眉,干脆问道:
“还有谁?”
沈临鹤蹙眉回忆了一会儿,掰着手指头说道:
“朝中有来往的官员基本都通知到了,还有母亲在京中的朋友,父亲在翰林院的同僚。
哦对了,也通知了安平郡主,她说定会着人给你做一件最华贵的嫁衣。
方才在路上忽地想起尚未通知傅丞相和傅冰山,于是着来旺带了口信过去。”
南荣婳愣愣地盯了沈临鹤一会儿,这只是准备成婚而已,不知道的还以为婚期将近,请人家喝喜酒呢!
李婶几人垂着头捂嘴偷笑,今夜的偏厅中一片其乐融融。
-
魁首道旁,一家酒肆的二楼雅间中却是冷冷清清。
傅诏一杯又一杯给自己倒着酒。
桌上、地上已横七竖八地堆着十数个空酒壶了。
想起今日下值走在路上被来旺拦了下来,来旺低头垂眸、一板一眼对他说道:
“傅将军,我家少爷让我来通知您,他与南荣婳姑娘不日成婚,近日他须得忙活成婚事宜,若有怠慢请多担待。”
傅诏沉着声说了句:
“好。”
来旺见口信送到,便拱手鞠躬,转身走了。
独留傅诏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不知该进该退,不知该做何表情。
沈临鹤这是做什么,炫耀吗?
傅诏探了探身,一把将雅间的窗户打开。
初春夜晚的风卷携着凉意吹了进来,可傅诏却没有变得清醒一些,仍旧昏昏沉沉。
想起他第一次见到南荣婳,那时她从密林中将走丢的将士找回来时,她的脸便已深深印在他的脑海中了。
否则,在京中第二见面时的偶然一瞥,傅诏怎么可能一眼就认出她来呢?
明明他看着京中女子都长得一个样,明明…
明明他比沈临鹤要先认识南荣婳的。
傅诏又猛地灌了一口酒,此时的他放任自己在脑海中回想与南荣婳每次见面时的一字一句。
他这才发现,南荣婳的一颦一笑竟如此深刻地印在他的脑海中…
忽地,雅间的门被人推开了。
一个女子的身影慢慢向他靠近,最后停在了桌边。
女子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似乎在试探他是否还清醒着。
傅诏一把抓住了女子的手,眼神迷蒙,喃喃呼唤道:
“南荣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