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城,陈婉几人也下了马车,跟在梁思辙身后。
陈婉轻轻踏着青石板路,目光在漳州的街道上缓缓游移,心中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慨。
这条街道与福州城内那繁华热闹、商铺林立的景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仿佛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街道两旁的建筑显得颇为陈旧,有的甚至略显残破,斑驳的墙面和剥落的油漆无声地诉说着这里的沧桑。
她转头看向身旁的梁思辙,只见他的脸色阴沉如水,眉头紧锁,目光中透露出一股难以掩饰的忧虑,陈婉心里顿时明白了几分。
她知道,梁思辙作为即将接管这片土地的新任官员,面对如此残破的景象,心中定是充满了责任感与紧迫感。
几人的神情也都随着梁思辙变得肃穆,默默地跟在他后面,打量着这座即将在这里生活三年的小镇。
守门的两人没有再继续跟在身后,使了城门前一个熟识的人打头带着一行人去县令府。带头的也是一个干瘦的老头儿,他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看看。
“大夫人,这里怎么看起来这么荒凉啊,人都没有几个。”红穗压低了声音,悄悄地在陈婉耳边嘀咕,她的眼神中带着几分好奇与不解,显然对眼前这番景象感到十分意外。她的声音虽轻,但在这空旷而寂静的环境中,还是显得格外清晰。
陈婉也满脸严肃,她转头看向红穗,脸上满是严肃与凝重,接着轻轻地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红穗噤声。红穗见状,虽然心中仍有诸多疑问,但也只好乖乖地闭上了嘴巴,不再发出声响。
就这么穿过几条街道慢慢一路向县令府走去,天色已渐渐暗淡下来,街道两旁的建筑在暮色中显得更加破败与古老。街面上冷冷清清,基本没有几个行人,只有偶尔一两声远处的狗吠或是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才打破了这份沉寂。
偶有开着门的临街店铺,宛如这荒凉街道上难得的几抹亮色,为这沉寂的氛围增添了几分生气。
然而,这些店铺内的情景却显得有些诡异与冷漠。铺子里的人,或许是店主,或许是伙计,看到街上有人路过,总是隔着门缝,用一种既好奇又警惕的眼神偷偷观察着他们,每当她们将视线投过去,试图与铺子里的人打个招呼时,对方却像是被什么吓到了一般,立马嘭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很快就到了县令府,衙门看上去不大,牌匾上的黑底红漆已经有点掉色,字迹也变得有些模糊,大门紧紧关闭着。
阿弥走上前去,轻轻地叩了叩县令府那沉重的大门,但门内却如同死寂一般,没有丝毫的回应。看不过去的小成上前去狠狠地拍了拍那扇大门,这一次,门内终于有了动静。
一个穿着衙役服的小吏,头发有些散乱,睡眼惺忪地探出头来。他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吓了一跳,当他的目光落在以梁思辙为首的一行人身上时,眼神中不禁闪过一丝惊讶与好奇。
但不等梁思辙等人开口说话,这个小吏就仿佛被什么驱使了一般,往门后跑去。边跑边喊:“新县令来啦,新县令来啦!”
小成和阿弥一人一边将两扇大门推开,几人这才跨过高高的门槛进了县令府衙门,穿过二门,进入了府衙院内。
从悬挂着“明镜高悬”的府衙大堂里走出了一个面容消瘦,长着八字胡,穿着黑色长衫的男子。在他身后,还跟着几个衙役,看样子已经准备歇息,其中一个衙役应是匆忙之间套了衣服出来,扣子还没完全扣好。
“这位应该是梁县令吧,梁大人,小人漳州县令府主簿杨承庵,大人远道而来,未曾到城门迎接………”为首的长衫男子一脸笑意走到梁思辙面前,一边作揖一边说。
梁思辙微微颔首,目光沉稳而有力,他略一抬手,打断了师爷杨主簿那略显冗长的寒暄之词。“杨主簿,”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带我在府衙转转吧。”
说完这话,他表情缓和了些,冲着对面的一个小吏道:“来个人带着大夫人去后院安置吧。”
又回过头对着陈婉低声说:“嫂嫂,你跟着他们先回后院安置吧,晚饭不必等我。小成,你跟着大夫人回后院帮忙。”
陈婉挤出笑容,“嗯,放心吧,你去忙,晚饭我叫红穗给你留着,你回来记得吃。”梁思辙摆摆手,跟着杨主簿一起进了大堂,陈婉众人则跟着小吏从大堂的侧面去了后院。
府衙不大,大门进来正对着的便是大堂。大堂两旁是供府衙办公的廊房和吏舍,穿过大堂,就是县令大人及内眷生活的地方。
内院也有三进,过了大堂是二堂,二堂两侧是花厅和庖屋,左侧花厅旁还有一间单独的小房子,是典史房。二堂中间是正院,左侧是书房,右侧则是一间杂房,二堂进去还有一间正院,两间侧院,侧院旁是厨房和一间耳房。
院子不大,很快就逛完了,陈婉嘱咐侍卫把她的行李搬进了第三进的正院里,又让小成收拾梁思辙的东西放进二堂的正院和书房。
站在第三进的小院中间,陈婉环绕四周,墙角下青石板的缝隙里已经长了野草,厨房门上糊的油纸已经破了好几个大洞。
她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众人打扫,又派了一个侍卫出去采买晚上做饭的炊具等一应极需的东西。
但很快,出去的侍卫就灰头土脸地回来了,外面的店铺基本全关门了,根本什么也买不到。
陈婉略一细想,也知道一路走过来看到的冷清景象确实买不来所需的东西,点了点头让红穗把在马车上吃剩的干粮拿出来给众人分了吃。
这边的陈婉忙上忙下安排着后院安置的事,那边县丞杨主簿带着梁思辙很快就将整个衙门前院转了个遍。
这位杨主簿看起来年过四十,并不算特别老,见了梁思辙以后脸上一直堆着笑。
“杨主簿,我初来乍到,对县内事务尚不熟悉,不知可否劳烦主簿为我介绍一二。”梁思辙语气十分客气,但话里却透露着一丝不容拒绝。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咱们府衙设县丞一人,典史二人,有衙役六人……”杨主簿满脸含笑,语气恭敬地将府衙的情况道出。
梁思辙垂眸听着,神色认真,时不时开口问上一两句。站在他下首的杨主簿一边介绍一边抬头悄悄觑着梁思辙,看着他拧眉时,心里莫名有些紧张。
两个人一问一答,半个多时辰后梁思辙才止住了话题,直言“杨主簿辛苦了”才打发他回去了。
自己却在书房又坐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