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奉命去了绥南军安营扎寨的空地,求见周太初,却被告知周太初现在不在营地,阿弥无法,只好站在原地等待。
却见本应是一片紧张有序、士气高昂的练兵场景,此刻却显得异常宁静,甚至带着几分慵懒,他们三五成群,或倚靠在树荫下闲话家常,或围成一圈,中间摆放着几只骰子,正兴高采烈地赌博,欢声笑语此起彼伏,与军营应有的严肃氛围格格不入。
阿弥望着身边匆匆跑过的一名年轻小将士问道,“诶,你知道周副将什么时候回来吗?”
那年轻的小将士闻言,脚步微微一顿,转头看向阿弥,脸上露出了一丝迷茫,他摇了摇头,声音中带着几分稚气未脱的稚嫩:“不知道,周副将一早就出去了,没说什么时候回来。”说完就兴冲冲地跑向了赌桌。
阿弥望着那年轻小将士跑远的背影,心中越发无奈,他环顾四周,只见士兵们或闲聊,或赌博,唯独一名男子静静地站在一旁,没有参与这些活动,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那男子身着军装,面容沉稳,这让阿弥心中一动,他迈步上前道,“这位兄弟,麻烦你等周副将回来了以后告诉他,就说梁大人有请,有要事相商,还请务必转达。”
那男子闻言,点了点头,沉声道,“好,周副将一回,我即刻向他禀报。”阿弥这才急匆匆返回了县衙,跟梁思辙汇报了军营之事。
那周太初原本是福州城内一个显赫富商家庭的子弟,周家作为当地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后院里妻妾成群,也连带使得周家的子嗣繁衍得极为茂盛。
周太初的姨娘出身花街柳巷,年轻时颇为得宠,周太初与其胞妹也子凭母贵,兄妹二人更是在周家众多子嗣中备受宠爱,在姨娘的庇护下,他愈发放纵,仗着周家的权势与财富,在外为非作歹,成为了福州城内的一个恶名昭彰的纨绔子弟。
后来他的姨娘年老色衰,被年轻时得罪的另一个小妾陷害,继而被周家老爷冷落,那些曾围绕在她身边的仆人与亲戚也纷纷变脸,曾经的宠爱仿佛一夜之间化为乌有。
周太初的境遇也随之急转直下,他在家中的地位一落千丈,屡屡受到排挤与打压。他骄横惯了,自是受不了,一气之下入了军,凭借着周老爷的面子,也渐渐混到了副将的位置。
他在汀州,手底下怎么说也有上千人,却被派到这样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管着三百人,他当然心有不甘,这几日心情不顺,就又带着几个亲信去了漳州城内买醉。
等他回来时,已带了几分醉意,听到禀报说梁思辙找他,顿时不屑极了,想也没想就起身去了县衙。
此时正是入夜之际,月色如水,他进了县衙后院,醉眼朦胧地望向前方,只见抄手游廊的阴影中,缓缓走来一位身姿曼妙的女子。她身着一袭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那裙子上的图案繁复而精美,双蝶翩翩起舞于云间,裙摆层层叠叠,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宛如山间清泉,又似深谷幽兰。
待那女子越走越近,月光下,她的容颜逐渐清晰,眉眼如画,肌肤赛雪,嘴角挂着一抹温婉的微笑,更添了几分超凡脱俗的气质。
他心中暗道没听说这梁思辙娶亲啊,怎么后院里还金屋藏娇,他眯起眼睛,借着微醺的酒劲,更加仔细地打量起眼前的女子来,女子已是一副妇人打扮,发髻梳得整整齐齐,几缕碎发轻轻垂落在耳边,为她增添了几分温婉的气息。
既是妇人打扮,那多半是这梁思辙后院里的小妾,想到这,周太初轻哼一声,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他心中暗想:“这梁思辙倒是会享受,大老远从京城跑到这穷乡僻壤来当县令,也不忘带上个美人来陪伴左右。”
陈婉从大老远的地方就注意到了一位身着军装的男子,他站在那里,姿势显得有些歪歪斜斜,像是醉酒了一般,但他的眼神却一动不动地直视着自己,那目光露骨而无礼,让人心里极不舒服。
可从他的衣着来看,应是绥南军的某个将领,绥南军才解救了漳州,又奉命留下来守城,此时不宜得罪,故而陈婉虽然不悦,但还是选择了隐忍,没有出言呵斥这位无礼的男子。
她默默地收回目光,继续加快脚步前行,尽量不去理会那份令人不悦的注视。
陈婉很快将药送到了书房外,嘱咐阿弥盯着梁思辙喝完,就立刻转身回了后院,这次她避开了来时的路,转而从另一侧回去。
周太初带着醉意,慢悠悠地走在后面,在陈婉走后,才到了书房。
一进书房,他就不客气地径直走到了梁思辙对面的太师椅前,一把拉过椅子,重重地坐下,坐下后,他也不等梁思辙开口,便一把抓起桌上的茶盏,咕咚咕咚地连喝了几大口。
喝完茶,他这才抬起眼,目光锐利地看向梁思辙,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挑衅:“梁大人,叫我来有何贵干?”
梁思辙见状,也懒得再跟他兜圈子,开门见山道,“周将军,漳州城地势狭窄,民居紧凑,实在是难以腾出足够的空间供大军驻扎,这几日委屈兄弟们了。不过,周将军请放心,我亲自带领手下官吏,寻遍舆图,终于在城墙外不远处找到了一块风水宝地,那地方地势开阔,土壤肥沃,不仅适宜大军安营扎寨,而且水源充足,粮草运输也十分便利。
更重要的是,那块宝地距离城墙不过数里之遥,一旦有战事发生,大军可以迅速集结,及时赶来支援。这样一来,既解决了大军驻扎的问题,又确保了漳州城的安全,可谓一举两得。”
周太初闻言,冷哼一声道,“梁大人,您这做法可真是过河拆桥啊,未免也太不地道了些。合着我们这些在前线浴血奋战的兄弟,就得在城外风餐露宿,吃尽苦头,而你们却在城里享受着锦衣玉食,吃香的喝辣的,这世道还真是让人寒心啊。”
梁思辙闻言,脸色微微一变,片刻后缓缓开口:“周将军,您言重了。我并非有意要让兄弟们受苦,只是漳州城内的实际情况确实难以容纳大军驻扎。而且,那块宝地虽然位于城外,但无论是练兵还是应对战事,都极为便利,相信周将军和兄弟们能够理解我的苦衷。”
周太初听后,愠色未消,正欲开口反驳,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顷刻间,他的脸色竟神奇地缓和下来,换上了一副和煦的笑意。他缓缓看向梁思辙,说道:“梁大人,既然您坚持让我们搬出去,那总得给我们一些补偿吧?您倒是每日里美人在怀,可苦了我们这些整日在外辛苦操练的将士了。”
说到这里,周太初故意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观察梁思辙的反应。他见梁思辙的脸色微微一变,心中更是得意,于是继续道:“要不这样吧,我刚刚路过您后院时,无意间瞥见了一位貌美如花的小妾,那姿色,可真是让人心动不已。您干脆将她赠予了我,往后,我周太初必定对您言听计从,事事以您马首是瞻,您看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