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对,就是这个说法,一共就给了十万,结果女人看病就都花出去了,这也没办法呀,女人要是再没了,那这两个孩子不就成了孤儿了吗?”
罗卿音双眼有雾气凝聚:“这么可怜啊,老大爷,我能帮帮他们吗?”
老大爷笑着摇头:“你这丫头心眼好,会有好报的,但是不用了。我这每天收入还有点,留着也没用。所以两个孩子上学的费用和吃饭的费用我都给包了,剩下他妈妈的工资留着给自己看病,要是再有剩下的,那就存起来留着给孩子上大学……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坚持到那个时候。”
“大爷您身体棒着呢,您一定长命百岁。对了,大爷您一定帮了很多人吧?”
姜鲤诧异的看了罗卿音一眼:这也挺会聊天的呀,为什么每次和我说话那么冲呢。
“嗯,都记不住啦,老啦。”
“大爷您说说,我爱听。”罗卿音两只眼睛像带了两颗小星星,崇拜的神色溢于言表。
“这么多年我也没仔细算过,没有六十……也有五十吧。反正每年来看我的就有六七十人,好多都大学毕业成家了,带着媳妇孩子回来看我,不过我是真的不记得了——自从远征没了,我的记性更不好了,常常忘事,看来我的大限不远喽。”
“大爷,您应该上感动夏国。说真的,您的人性在夏国绝对是顶尖的。”罗卿音眼角湿润,她看到了不同的世界。
“哎,那些都是没用的东西,我看不上。”老爷子颤颤巍巍的说道:“我可是啥都看开了,唯一的遗憾就是我的好大孙没的太早了,大好的人生还没开始就结束了,没给我们老高家留个后,我这一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我的孙子啦,当时我要是在,他就说什么也不会死,唉。”
说到这,气氛忽然变得沉重,罗卿音诧异的看着老大爷,再看看姜鲤的神色,她明白了些什么,不再开口。
“来喽,你们俩快吃饭,等着急了吧?听我这老头子唠叨不容易呀。”
“那我们有什么能为您做的吗?”罗卿音第一次感受到了人性的高贵,不在高山大川,而是潺潺溪流,络绎不绝。
“那你们可帮不上,我现在每天都在想,我的好大孙活着这二十年没有享过福,没有过上个好日子,却又因为救护妈妈就这么没了,他在那边也得受苦,要真是这样两边都受苦,他来一趟这人世……就是选错了投胎对象,我对不起他呀。”
想要见见孙子……
这个忙我帮不上。罗卿音低下头,多了一丝无法言说的难过。
一直以来,她的人生都太过顺遂,所以,对于很多事的想象和处理,就会变得轻慢和潦草——老大爷这样的人生,她就从来都没有关注过。
一直在高处的眼光,确实很难有机会投注到那些深谷。
她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姜鲤,发现他又恢复了以往淡然的模样,不紧不慢的吃着面。
低下头,她打开手机,谭啸一共在‘特能聊’里面给她发了三条信息。
第一条是在她提出特殊保护令的12分钟之后:【局里正在开秘密会议,局长们都没办法接电话,我正在紧急赶往局里。你自己注意安全。】
第二条距离第一条10分钟:【已经见到领导,汇报结束,请等待结果,并保护好自己安全。】
第三条距离上一条5分钟:【局里已经派了专人前去配合你,请在保护好自身安全的前提下,保证通讯畅通,任务执行者将会和你联系。】
罗卿音看到第一条信息的时候,就彻底断了任何幻想。
自己咖位实在太低,配不上特殊保护令。
特殊保护令是特事局内部法令,专门用在特事局成员在遭受意外攻击时候启动的内部联络方案,可以确保所有特事局成员就近给予求助者支援。
在遇到危机的时候,什么最重要?
时间。
争分夺秒为什么?为的是命!
成为棋子,成为弃子,整个过程居然如此丝滑,也是让罗卿音诧异。
好吧,终结做梦年纪的时刻到来的如此匆忙,让她都来不及看一看曾经的懵懂时光。果然,咬牙都要往肚子里咽的感受,带来的只有无边的荒凉。
这一刻,她竟然没有多少失意,好像多了点诗意。
“姜鲤。”罗卿音轻声叫道。
“嗯?怎么了?还要再吃一碗面?”姜鲤显然陷入了误区。
罗卿音脸色微红,她也惊诧于姜鲤的脑回路,总是驴唇不对马嘴。
“特殊保护令,没戏了。”
“哦,没戏就没戏吧,指望着别人来保护,万一要是再碰上黄万金这样的角色,那不还是险上加险?没有也挺不错的。”
“你能帮我吗?”
“……”
“我知道这个时候提起这样的话题有点无耻,但是我……我想活下去,”
“你有没有想过,你所面对的风险,其实都来源于我身上呢?!”
“我知道。现在我只有两条路,一条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回到特事局里,等着哪天有一个特殊任务然后合理消失;还有一个就是赌一把,相信你,并且接受你带来的一切。
这是我唯二的选择了,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
“直接说你的答案。”
“我选择第二条。从刚才我能活下来,我就知道欠你的已经太多了,所以,如果让我回到特事局里面,在未来的某一天站在你对面,我真的做不到。
那样的话,还不如就死在黄万金手里,免得自己都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姜鲤笑着摇头:“好好吃饭。”
……
午夜。
忙碌了一天的高大爷,锁好远征小吃店的门,挪动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朝着家里走去。
这样的路,他已经走了五十多年。
但是,以前虽然没有太多的钱,但是回家之后有儿孙在,那样的天伦之乐,如今想起来就像是自己做过的梦,只是醒来之后,无比的难受。
唉,人老了,没用啦。
他嘴里嘟囔着这样的话,感觉身上的酸疼更加难以忍受。
到了家,打开灯,看着陈旧的家具和自己一样迟暮,他感觉今天晚上大概率又是个不眠之夜。
简单洗洗,关了灯躺在床上,看着黑黢黢的屋顶,他更想念他的好大孙了。
他感觉自己的眼角湿润了:好孙子,爷爷想你了。
“爷爷,我也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