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说实话,我对夏侯雨实在没好感过,而且我和钟海涛都立过誓言……”听完刘思佳的讲述,方锐心里很不舒服。
刘思佳继续劝说着:“小方,如果你愿意和我们家的小雨结婚了,昨天晚上的事情如果传出去了,即使别人的笑话,但也没有大碍了。”
“可阿姨,我对夏侯雨一点好感都没有,怎么可能跟他过一辈子呢?何况,这件事情钟海涛还不知道呢!”
“傻丫头,这事你怎么能让钟海涛知道呢?我想这个时候你最好还是别去见他了,以免引起他的不愉快。你说你对小雨没什么好感,其实,我和你夏叔叔结婚的时候,也谈不上有什么感情基础的,也是通过别人介绍的,我们现在还不是过得好好的吗?你的父母亲也没谈过恋爱,一辈子不也过得很好吗?感情是靠双方慢慢培养起来的。如果不去培养,再好的感情也会慢慢淡化的。远的不说,就说咱们五一农场你认识的人吧,你们同学之中有的人在学校里就开始谈恋爱了,感情基础也算是比较牢固的了吧!可真正结合在一起没过几年,不也有离婚的吗?申建军和陈文晖两人可是在学校里就谈恋爱了,那时候我在学校里主管团支部工作,还找他们谈过话,劝说过他们呢!他们不听,学校为此事还处分过他们俩,为这个他们俩还生过我的气呢!两人连高中考试都没参加,回单位参加工作后没几年就结婚了。你们那时虽然还小还不懂事,后来也听说过这件事情吧?他们俩后来又怎么样呢?不也离婚了吗?事物都是一分为二的,看问题不能太绝对了。你还年轻,如果在我们家,对你今后的发展也是有利的,至少,我们可以多教你很多的社会知识,让你对问题的看法要更全面更深刻些。”
“我又没有那么高的理想,我只想做好我的这份工作就行了。”方锐冷冷地说。
“小方,你又说傻话了。你以为你想做好你的工作就能够做好了吗?这里边的学问大着哩。”刘思佳微笑了一下接着说:“你没听说社会上流传这样一句话吗?‘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你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不服不行’,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仅仅知道扎扎实实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行了是远远不够的。这些以后我会慢慢教你的,再说了,你夏叔叔对你也很有好感哩,他也时常在我面前夸奖你呢!刚才我跟他说了我的想法,并说小雨也真心喜欢你,想和你结婚,他还很高兴哩!”
刘思佳抬出了夏侯霖这块招牌,果然很奏效,方锐不敢再说什么了。她知道自己没办法不去面对现实,又嘤嘤地低声抽泣起来。
刘思佳也已经看出了方锐的心思了,继续劝说着:“小方,你先别回去了,今后经常到我们家里来,帮助阿姨干些家务事,你爱好文学,我们家的文学书籍比较多,你爱看哪一本就拿哪一本,这些东西,早晚老师你和小雨的。”
“还有,你星期一就不要去上班了,我给杨建成打个电话,就说你病了,需要休息一下。我星期一也不上班了,你就在我们家玩玩,看看电视。”刘思佳沉思了一下说。
在李山水班组里干活,官洪的心情舒畅多了。老班长李山水不仅没有像蒋素英那样对自己大吼大叫的,也没像她那样训来斥去的,有些实在干不动的力气活也不让他干。不仅如此,李山水还经常给班组人员做思想工作,让他们多关照他。由于李山水平时比较平易近人,又因为担任了多年的班组长,大家对他都很尊重,他的话在班组里没人不听的,再加上官洪干活也很自觉,干不了太重的活,就主动干些轻活,比如搬运肥料,他就站在施肥箱上将组员们搬上来的肥料倒进施肥箱里,然后又跳下施肥箱,把肥料袋子收拾起来,叠好后整整齐齐堆放在一起。他虽然干了许多轻一些的活,但这些活也需要人干,所以,大家并不反感他,官洪的心情也好多了,创作诗歌的热情也更加高涨,在报刊上发表的诗歌就更多了。
这一天上午,官洪像往常一样在棉花地里干活,同班组的女职工苏玉聘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说:“官洪,李班长让你赶快回去一下!”
官洪吓得一跳,连忙问:“有什么事吗?”
“我也不知道,本来他想到地里来叫你,看到我骑自行车下地了,就让我通知你赶快回去!”
官洪急忙蹬上自行车往住宅营区赶。来到了李山水家门口,见一个个头不高,略有些胖的年轻人正在和他说话。看到官洪回来了,李山水连忙向那位年轻人介绍:“小郭,他就是官洪!”
年轻人上下打量了一下官洪,然后自我介绍起来:“您好,我是五一农场机关内勤,叫郭长峰。是这样,农垦局最近要举办一期文学爱好者培训班,场党委决定让你去参加培训,时间是一个星期。”
原来,那次作家采风团的成员们回去之后,农垦报社副总编江一帆一直将官洪的印象印在脑海里。他知道:一个在大田里承包土地的年轻人,能写出许多好诗歌实在不容易,同时他也感到官洪的创作还有潜力可挖掘,如果有机会能参加培训,对他来说,一方面是激励,另一方面对他提高创作水平也有一定帮助的。因此,这次农垦局文联和农垦报社准备联合举办一期文学创作和新闻写作培训班,江一帆亲自打电话给五一农场党委书记潘希泉,希望能够让他参加,培训时间为一个星期。既然江副总编开口了,潘希泉二话没说,不仅一口答应下来,还让五一农场机关行政办公室务必通知到官洪本人。机关行政办公室又派内勤人员郭长峰亲自到三分场跑一趟,闫俊辉说明了情况。闫俊辉知道官洪正在地里干活。又领着郭长峰来找李山水,让他赶紧通到知官洪本人。
李山水本来想亲自到地里去找官洪,正好看见苏平娉准备地里去,急忙让她赶紧通知到官洪。
听了郭长峰的话,官洪又惊又喜。惊的是五一农场能让自己这样的合同工去市里参加学习培训,这是自己没想到的;喜的是自己参加培训学习,可以聆听专家们高水平的讲座,对提高诗歌创作水平有一定的帮助。
官洪和五一农场另外两名青年徐燕芳、乔青山一起去市里参加培训的。
大漠、胡杨、红柳交相辉映,层林尽染,色彩斑斓,构成一幅多彩画卷。都说春天很美,但在瀚海戈壁、塔里木河两岸汇成金色林海,才是新疆秋景的“天花板”
官洪第一次去市里参加培训学习。听说是第一次去市里,五一农场宣传科长龚建民当面交待徐燕芳和乔青山要照顾好他,这令官洪十分感动。
培训班是在市青松宾馆里举办的。培训的内容很多,既有新闻写作学方面的知识,也有小说、诗歌创作方面的内容,既讲解文学理论,也有名家谈创作体会。省作协创作员、诗歌创作家、《丝路诗刊》副主编吴恩华更是受到特邀,专程从首府赶来授课。这期培训班还要求每个学员交上几篇作品让授课老师们进行修改,新闻、随笔、报告文学、小说、诗歌等体裁不限。
官洪就交上了两首诗。
培训班指定一位临时班长负责培训的日常工作。班长将学员们的作品分门别类归纳起来交给相关授课人员。吴恩华将学员们交上来的诗歌作品看了看,觉得没有很满意的。他倒没苛求什么,因为他知道,来参加培训的人员绝大多数是来自农牧团场,而且是利用业余时间搞创作的,又没专业人员进行指导,写出来的作品质量不高是可以理解的。再说了,有的学员甚至是抱着休息的态度来参加培训学习的,对这样的学习培训并没抱着高度重视的态度,他也能够理解。农场一年四季都很忙,能够走出来利用培训学习的机会适当休息一下,也是一种自我调节的方法。因此,他对这些作品并没有抱太高的希望,翻阅起来也大致看了一下又放下来了。正当他想放下学员的作品休息一会儿时,一篇题为《照耀》的诗歌吸引了他:
悲苦中蕴含着甘美,哦,这是怎样的指望
它所剩不多,易于流逝
这是怎样的诗歌语言,它火星飞溅
照耀着巨大的雪峰、激流
和越来越宽阔的水面
照耀着西北偏远的人家、洁白的棉花
照耀着白昼与夜晚的骨骼、岁月的血肉
照耀着鸟群凌乱的羽毛和上升的高度
照耀着草原——它们翻卷的草浪
就要冲下去并且填满更深的悬崖
照耀着正在迁徙的羊群身上的白与黑
照耀着马驹嘴边清新碧绿的草浆
照耀着车辙中的里程、远方的消息
照耀着一个灵魂挣扎的过程
照耀着灯盏被拧亮的声音
照耀着一个婴儿的正在晾晒的小小的衣衫
照耀着童车充满稚气的链条
照耀着一个人还未实现的梦想
照耀掩映着少女们双眸的黑芦苇
照耀着他们初恋夜晚中的羞涩、惊慌的矜持
照耀着一个愈合的身体,在黑暗中探索的手
照耀着人类智慧中光芒闪动的那部分
也照耀着发白的那部分,并且更久些
使人们的目光更澄明
照耀着一句话:“持续——在生活中”
哦照耀,在诗歌中的语言,穿着谁的
内心,——它将走更远,它将要抵住的
是怎样的风暴的痛击?
此刻,谁将被留下,——被另一种灼伤
另一种熄灭所淹没……
吴恩华觉得这首诗写得很有意境,看了一下作者,“官洪”——这个人名字怎么那么熟悉?他努力思索着,终于想起来了。这位作者的许多诗歌他曾经读过,他负责编辑的《丝路诗刊》就曾经用过不少他的作品。他再认真仔细读了一遍,觉得越读越喜欢。于是,他将官洪的这首诗放在旁边,作为给学员们讲课的范文。
市青松宾馆培训班大教室里,官洪正和几个参加培训学习的朋友切磋诗歌写作要领,一个戴着近视眼镜的姑娘来到他跟前腼腆地说:“您是官洪老师吧?我叫朱爽,是南山农场的。我经常在报纸上阅读到您的诗歌,只知道名字不认识人,这次终于有幸认识了。这是我写的几首诗,请您帮助指点一下!”
官洪接过来一看,是几首旧体诗,他抬头看了看她说:“请你千万别称呼我老师。我虽然偶尔也写几首旧体诗,但确实不是很精通,所以我投向报社或诗刊的旧体诗很少采用过。我听说班里有几位朋友的旧体诗写得不错,凭我知道,靳晓葵的旧体诗就写得就很好,你可以找他帮你看看!”官洪说完,指着身边的一位青年说:“他就是靳晓葵!”
其实,通过几天来的学习,官洪发现学员们之间相互称呼老师不过是一种尊重罢了,因为大家都知道,能够推荐来这里参加培训学习的人,绝大多数在某一方面取得一定成绩的,至少是一名文学爱好者,否则是没资格来到这里的。由于学员们来自不同单位不同岗位,彼此之间又不认识,对每个人的学问高低水平深浅,大家心里都没底,虽然通过参加培训班认识了,又不敢贸然直呼其名,称呼老师似乎要好得多,不管学问深浅水平高低,称呼老师是不会出错的。因此,官洪也知道这种称呼是大众化的尊称,和许多人一样,一笑罢了。
看到官洪并没有接过自己手中的诗稿,朱爽脸一红:“官洪老师,何必那么谦虚呢,您的大作我拜读过许多篇了,您的诗歌确实写得很好。前面吴老师点评您的那首诗,我还找他借过来抄下来了呢!您也知道,我们都生活在农场里,平时写的诗也没人能帮助指点一下,更谈不上有机会相互切磋了。现在有机会交流时了,你又太谦虚了。”
朱爽说得很真诚,旁边的徐燕芳看到这一幕,机灵一动:“我说官洪,我们这次参加培训中有许多是诗歌爱好者,为什么不能把他们组织起来成立一个诗社呢?这样大家相互切磋不就方便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