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妙仪又是一愣,随即失笑:“我父母膝下只有我阿兄一个儿子,他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打理家里的生意。这些年总忙于生意,如今二十有三,依旧没什么心思议亲。”
“那……是不是房里有什么可心的青梅竹马?所以才不急着议亲?”
“……我家做香料生意,大半的生意都是与别国做。兄长有时候出海,有时候去草原,有时候入大漠。就算兄长自己舍得,娇滴滴的通房丫头可能也受不了这种苦。所以他身边,没有什么可心的青梅竹马,更没有什么得宠的通房。他大多时候在外头奔波忙碌,回家还要打理家中的香坊,根本没有儿女情长的心思。”谢妙仪隐约察觉出魏璃不太对劲,但还是实话实说。
“啊?商贾家这么可怕吗?”
“倒也不是。主要是我阿兄现在还年轻,总要知道家里的生意该怎么做,有些世面是必须见的。等以后成家立业,这些事自然会交给手底下的掌柜和商队去做。”
魏璃心有余悸拍拍胸口:“那就好,那就好。”
谢妙仪若无其事喝的茶,仿佛没听见她的话。
魏璃后知后觉有些羞恼,鼓起勇气继续追问:“你哥他……可曾读过什么书?有没有功名在身?”
谢妙仪:“书自然是读过的,不过我们谢家是商贾之家,三代之内不可参加科考。”
魏璃肉眼可见的有些失望:“啊……”
谢妙仪继续泼冷水:“我家从前在朝中无人,也没能得个皇商的身份。虽是良籍,但我能嫁入长庆侯府,确实算飞上了枝头。”
她想谋杀亲夫继承侯府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娘家确实寒微,她想通过自己侯夫人的身份替娘家改换门庭。
魏璃不知想起什么,颓然垮下肩膀:“就连我自己,从前都一向看不起你商户女的身份。好吧,我承认是我错了,你是个好人。咱们也算有同生共死的交情,从今以后我不会再为难你。”
谢妙仪放下手中的茶杯,郑重其事看着她:“如果你真的愿意交我这个朋友,我只希望你从今以后不要再为难青菀,她真的很不容易。”
魏璃点点头:“好,从今以后,不会再为难她。如果母亲为难她的话,那我就帮帮她。”
谢妙仪真心实意笑出声:“璃儿也是个很好的姑娘,你以后一定会幸福的。”
魏璃被夸得脸颊绯红。
犹豫片刻后,她小声提醒:“你……你下次要是再见到我嫂嫂的话,最好还是提醒她一声。在我们那样的大家族里,没有儿子傍身是无法立足的。如果她自己实在不能生,要不还是试试……将……将外头的抱回来养。只要她肯抱回来,我敢保证那个女人绝对进不了国公府。她还是我哥唯一的妻,他们依旧可以一生一世一双人。”
“呵……”谢妙仪突然嘲讽勾唇。
听这话的意思,魏璃也知道徐芸儿的事。
所有人都知道,只有叶青菀不知道。
她沉默片刻:“谢谢你的好意,但大可不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也有自己想要的东西。我们要的可能是相敬如宾,地位稳固。但青菀要的,其实是一份平等的爱情。她想做有尊严独立的她自己,不想成为别人的附属品,一辈子为别人而活。就算强行让她收养孩子,她也不会开心的。这个世道已经在逼迫她,如果连我都逼迫她,那她该多绝望无助?”
魏璃张张嘴,再也无话可说。
……
谢承泽回到梅林别院时,天已经黑了。
据他所说,谢妙仪交代的事已经完完整整转述给孙源。
接下来,他们只要坐收渔利就好。
说完正事,谢妙仪突然冷不丁开口:“魏璃好像对你有意思。”
谢承泽喝茶的动作一顿,淡淡道:“她是这京都最尊贵的女子,我自知不配。我们谢家的家风,也不是趁人之危。昨日的事原本就是阴差阳错,只要我们不说出去,外人就不会知晓,也不会坏了她的名节。她大可寻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家,不必为一时阴差阳错耽误终身。”
谢妙仪微微叹气:“是啊,没道理她救了我,我们谢家还要趁人之危。拿女子清白占人便宜,是下作手段。”
前世,魏璃最终嫁给了忠勇侯世子。
忠勇侯乃是一等军侯,兵权在握,还是先帝外家,与成国公府门当户对。
世子武能统兵文能科考,一心建功立业。不好女色,更不沾任何吃喝嫖赌,是个极其出色的勋贵子弟。
婚后几年,与魏璃相敬如宾。
唯一不好的,就是他有一位自幼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婚后纳为贵妾,据说极为宠爱。
但世子是个明白人,从来不曾宠妾灭妻,更不许妾室先生下庶长子。
忠勇侯夫妇也是明白人,人前人后给足魏璃尊贵体面。
这样的日子,肯定不是叶青菀那种见过自由平等的女子想要的。
但对这个时代大多数女子而言,都是一门极好的婚事。
当然,魏璃自己也是很满意的。她还曾多次以此为例劝过叶青菀,让她抱养徐芸儿的孩子好好过日子……
其实谢妙仪看得出魏璃大概是对谢承泽生出了些不一样的想法,但她心里实在太清楚了,以谢家低微的门第,别说是成国公府的贵女,这京都里随便挑个六品小官的女儿,谢家都高攀不起。
按照前世的轨迹,作为高门贵女的魏璃,会有属于她自己、也是她自己真正想要的姻缘。
既然没有结果的事,何必横插一脚自找麻烦?
“放心吧,我自知不配,绝对不会去招惹她,更不会以此要挟坏她名节。”谢承泽顿了顿,突然深深吸口气:“我和爹娘一直怀疑,四年前那场大火是周帷自导自演。就是为了坏你名节逼你不得不嫁。好拿我们谢家的十里红妆,去填长庆侯府的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