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挤的人群里忽然骚动起来。
金生水抬头看去,却发现人群裂开了一条通道,宫钟意端着餐盘正从通道里前进。
他的身后跟着两个刚刚挨叼的林殿和马涂。
他行进的目标似乎正是自己和沈宴!
坏了,不会是冲我来的吧?
金生水赶忙低下头往嘴里大口扒饭,并虔诚祈祷宫钟意只是路过。
然而,天不遂人愿,余光瞥到宫钟意的制服距离自己近在咫尺。
金生水知道逃不了了,便状若抬头,似乎无意间发现了宫钟意似的,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连忙起身向宫钟意挥手致意。
就差帮对方端盘子了。
沈宴这才扭头看向身后,发现是宫钟意之后,也向后者招手示意,只是再看金生水时,目光就变得极为古怪了。
宫钟意挨着沈宴坐下去了,原本依然冷若寒霜的面孔稍微柔软起来,他瞥了一眼金生水,道:“小金,我原以为你回归本部,开始真正履行指挥使秘书职责,就看不上我们这些老家伙了!”
一句话,说得金生水胆颤心惊,眼看沈宴闻言放下了筷子,也抬眸注视了过来,金生水忙道:
“哪能啊!我是您二位带回长安的,您二位的提携之恩我就是死都不会忘记的。况且,在您二位跟前,我顶多就是个屁,不值一提,不提一提!”
“慎言!”
前头的一番话还是很受用的,说到最后一句时,沈宴立时出声提醒。
宫钟意也跟着点头表示赞同。
毕竟有指挥使秘书背后站着的是指挥使,他们可以调侃,但也绝对不敢说指挥使秘书就是个屁的。
金生水眼见糊弄过去,但还不够。
他余光扫到端着餐盘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林殿和马涂二人,殷勤地招呼二人就坐。
被无数道有意无意的目光暗暗打量,林殿和马涂早已经是尴尬不堪。
此时金生水解围,他俩感激之余,顺势坐到了临近的餐桌之上,只顾闷头扒饭。
果然,金生水这一举动算是彻底揭过了先前的话题。
宫钟意的注意力重新回归到林、马二人头上,又绷紧了脸,再度重重冷哼一声。
林、马二人将头埋得更低了。
金生水一度怀疑,那二人是在用鼻孔吃饭。
一顿再寻常不过的工作餐,被无人吃得是各怀鬼胎。
沈宴作壁上观,目光时不时在金生水和宫钟意脸上流转。
宫钟意三番五次想要说话,但考虑到场合和金生水的身份,他又欲言又止。
金生水自然知道宫钟意的意图,无非就是找他帮忙。
只不过对方的引而不发让他心惊肉跳,到了后面直接麻木了,他恨不得直接明言:宫师,下达命令吧,我都接受,别再折磨我、搞我心态了。
邻桌的林殿和马涂二人的老脸都快和餐盘贴在一起了。
当金生水好不容易挨到吃完饭,宫钟意和沈宴走在前头,金生水跟在中间,林、马二人缀在最后。
中间还偶遇了姗姗来迟的陆粱,金生水看看表,时间已经来到了七点,他冷哼一声,“卷狗!”,便扬长而去。
陆粱不明所以,他本想与金生水确定旁观白栀审讯的具体时间的,却意外得到“卷狗”的称呼。
他在心里默念几句,忽然觉得跟天狗的模样非常贴切,天狗的毛发就是蜷曲的。
不对啊,小金是啥时候见过天狗真形的?
回到白塔,金生水自然而然地忽略了自己的办公室,所谓一过家门而不入,跟随宫钟意进入他的办公室。
沈宴不愿意过多掺和,兀自脱离了这个奇怪的临时饭搭子队伍。
林殿和马涂不敢擅自离开,只得跟随宫钟意,但要进入办公室时,却被宫钟意冷声要求在门口候着。
林、马二人面上惶恐,却如蒙大赦,能少挨一点骂,就是让他们做看门狗他们也是愿意的。
此时金生水已经彻底平和下来,主动给宫钟意倒一杯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用来解渴,然后就打量起老头的办公室。
他是第一次来,从搬到白塔,他还没能抽出时间拜访三位指挥同知。
宫钟意的办公室面积只有方绩恪的一半大小,内部摆设和构造非常简朴,只有一张办公桌,一套沙发,一排书柜等必要的器具。
墙上除了大明国旗和锦衣卫卫旗以外,再也没有任何诸如字画这类的挂件。
宫钟意甚至没有专门配备一名秘书。
金生水大致明白了锦衣卫指挥使和指挥同知两者之间的差距,虽然在品阶之上只相差了一级,但实际权重却仿佛存在天壤之别。
不过这也与宫钟意这类技术型官僚的个人喜好有关。
作为管辖锦衣卫北镇抚司的指挥同知,宫钟意本可以享受更高级别的待遇。
“小金,我想你应该已经知晓了白栀遭遇劫杀的经过。”
宫钟意放下茶杯,直奔主题。
金生水先是点头,随即又摇头。
他希望了解更多细节,沈宴是通过其他渠道了解到的,决然不会比宫钟意更加清楚。
宫钟意点点头,随即补充了金生水和沈宴都不清楚的细节。
原来,那群死士只是幌子,那个秘密势力还准备了后手。
在击杀了六名死士之后,林殿和马涂松了一口气,他们看到囚车遭遇严重破坏,立即打开囚车查看白栀伤势。
却不料,囚车内居然还隐藏着一位丁级异种,而从对方的表现来看,他的目的居然是要趁乱劫走白栀。
最后眼见无能为力,才选择遁走。
林殿和马涂意识到大事不妙,内部可能出现了内鬼,便当机立断,放出囚犯重伤危在旦夕的风声。
金生水闻言诧然。
所以,那个隐秘势力派死士劫杀白栀为假,营救白栀才为真?
要问金生水为何判断不是截走而是营救?是因为那位丁级异种是有很多机会杀掉白栀的,但是直到最后,他也仅仅是选择遁走。
所以,白栀生命垂危也是假的,温愈帮她续命也是假的,此时白栀应该是全须全尾地被关押在白塔地牢里?
而这一切都是在误导内鬼?
所以,门外那二位所有的行为都是在演戏?
金生水的问题一一被宫钟意肯定,只有最后一个问题,得到了嗤之以鼻的回应。
“他俩如果不是当机立断放出假风声,我早就扒了他们的皮了。他们现在的所作所为都是在将功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