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琮面带笑意,走到史鼎身前,招呼道:“三世叔莫要着急,来喝喝茶。”
还没待茶水斟满,史鼎就如那热锅上的蚂蚁,上蹿下跳。
“琮哥儿,茶先别急着喝。
你快跟我讲讲,那些事你婶子可知道?”
少年却仿若未闻,继续给其斟着,直至茶水从杯沿处溢到桌面。
“三世叔,不好意思手抖了,我去找块巾布擦擦。”
此时史鼎心中防线,也如这茶盏一般,彻底崩溃。
“琮哥儿,你快说要作甚,千万别告诉你婶子。”
贾琮这才停下去找东西的脚步,将双眸看向史鼎:“三世叔,不过是养了几位外室,婶子想必亦能理解你的难处。”
“琮哥儿,小点声,莫要将你婶子引来。”
贾琮面带戏谑,朗声道:“三世叔,不如将那几个外室带回来见见婶子,大不了婶子做大,她们伏低做小。”
这些自然是小猫(老虎)日日于山林捕鸟,为贾琮带回的爱宠。
此刻正在神京各处窥探,将神京诸事尽皆洞察。
史鼎也是一下从椅子上窜了起来,拉住贾琮衣袖。
“琮哥儿,求你小点声,让你婶子知道家宅难安,家宅难安啊!”
贾琮这才将笑意收了收,沉声说道:“行了,侄儿不跟婶子说还不行吗?只是银子还请世叔破费。”
史鼎面色微惊:“琮哥儿,那些不是你忽悠云丫头的吗?为何还真要我银子?”
“回三世叔,我此次前往北疆,人吃马嚼,也是将我这些年存的小金库花个干净。
而且那毕竟是三世叔兄长,我和湘云还未成亲,岂敢分润功劳。”
“琮哥儿,你也见了,三叔家里这现状,哪还有多余银钱给你。”
“既然三世叔这般说,那我就去找婶子借点,我相信婶子一定会借给侄儿的。”
贾琮话音刚落,便往门那边走了两步,等着三叔喊自己回去。
史鼎面露难色,但看人要走出自己书房,不由急切喊道:“琮哥儿,莫去莫去,你要多少?”
“回三世叔,我也不是一个喜欢狮子大开口的人,当日您跟湘云妹妹说八千两。
现今我这个当准女婿的,也出一半好了,剩下的四千两还劳烦世叔。”
“琮哥儿,当日那八千两,我随口敷衍云丫头的,你可不能相信啊!”
“东边那个大着肚子的姓柳吧,西边那个好像姓赵吧!”
“给给给,琮哥儿别嚎了。”
“多谢三世叔,不知二世叔住哪里,我去找他聊聊。”
史鼎瞪大眼睛,像是发现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但还需验证一番,故而开口道:“琮哥儿,你找我二哥作甚?”
“三世叔有所不知,我也发现二叔养了外室,我去试试二婶子会不会掐他命根子。”
史鼎发现果然如自己想的那般,立即就咧嘴哈哈笑着。
毕竟兄弟有福不一定要同享,但有难一定要同当。
“琮哥儿,你二世叔最怕夫人了,你去找他要剩下的四千两,他一定会给的。”
···············
嘶·····
“姑娘,别绣了,您可是在担心琮三爷借不到银子?”
湘云看着手指流出的鲜血,从皮肤渗出,最后汇聚成一滴血珠。
“翠缕,去将母亲留给我的箱子取来。”
翠缕微微抬头,直面主子:“姑娘您这是何意,那可是太太留给您出嫁时候戴的,我不去。”
湘云神色坚定,笃定说道:“闪哥哥现在为了我欠了印子钱,我将它当了,应该能凑一些。”
“姑娘,三老爷一定会借的,我们等等消息可好?”
“叔父借吗?”只是思索片刻,便打散那些念头,继续说道:“应该会借一些,但可能也只是杯水车薪。”
“姑娘·····。”
“停!····将东西取来!”
翠缕看自家姑娘心意已决,亦知劝说无用。
只能亦步亦趋走到立柜旁,将里面一个深红木箱抱了出来。
旋即沉稳地向自家姑娘处移步,步履迟缓,心盼能回心转意允自己放回。
然事与愿违,自家姑娘并无此意。
湘云看着桌上的箱子,一时也陷入久久的呆滞。
“母亲,好看,鸟····鸟,戴···戴。”
“云儿,这是凤冠,现在可不能戴。”
“要··要···要,戴···戴··戴。”
“云儿,这就是我母亲传给我的,等到我家丫头出嫁那天,我也给我家云儿戴上。”
湘云双眸已然被水雾遮掩,将那日思夜想的人看个真切。
那把剪刀其实也能看见母亲,只是一副将脸刮花,且脖子上插着一把剪刀的恐怖模样。
也并非不想时时刻刻把玩着凤钗,只是还谨记当日母亲所言。
“下次打开之时,应该也是我家云儿嫁人之时了吧!”
正因母亲所言,湘云自幼便未将其开启,唯有对着那把剪刀倾诉思念。
兴许那死志,亦因剪刀致使母亲离世,而日日抱着入眠方才萌生。
湘云最终还是想在典当出去之前,看上一眼,不想让自己留下长久遗憾。
缓缓将木箱打开,刹那间,一道璀璨的光芒从中绽放而出。
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只点翠凤凰立于其中,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好似须臾间要从箱子展翅高飞。
两侧大小一致的珍珠,穿成两条珠链,环绕在凤冠边缘。
翠缕看自家姑娘,那一脸舍不得模样,也只能开口劝道:“姑娘,要不要再想想,这东西活当,当不了多少银子,死当,可就赎不回来了。”
湘云眼神空灵迷离,手也抚摸上那凤冠。
好似感觉母亲正在面前,竟真生出一丝不舍在其中。
啪嗒····
一声木箱合上的声音响彻闺房。
正是湘云从不舍中抽离,将那箱子合上。
毕竟怕再抚摸一会,真舍不得当出去。
“死当。”
湘云言罢,双目便再不向那木箱投去一瞥,唯恐自己心生变卦。
翠缕见自家姑娘如此,亦不再多言,遂抱着木箱徐步移出屋内。
屋内此刻唯余一道身影,她徐徐向后退却,只求觅得一物依靠。
直至靠到墙角,旋即缓缓下蹲。
双手交握在膝盖,螓首亦深埋其上
发出那低沉的呜咽声,将袖口彻底打湿。
“母亲你怪云丫头吧!我将您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