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晃就是五年。
林黛芝也没想到这么个婴孩儿竟在她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中就长大了。
只是,不知何时开始,她对这个孩子就是莫名的不喜欢。
“啊!”
一声叫喊响彻了整个乌水镇。
“谁把我锅里的鸭子给我吃了!”林黛芝掀开锅盖,看着空荡荡的盆儿,只剩了些油水,在窗户透进来的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
“冬生!你给我出来……”
林黛芝大喊着从门里出来,气势汹汹的,一把扯起衣袖,整出一副要收拾人的样子。
“哎哟……我说林黛芝啊,你又在吼什么呀?谁又把你家的鸭吃了呀”。
一位与林黛芝年纪相仿的妇人双手抬着木盆,里头装着刚洗过的衣裳,慢悠悠的从门前路过。
“这还用得着说,肯定又是那死丫头。”
她话音一转:“哎,李嫂啊,你见着她跑哪去了嘛?”见李嫂摇头,话不多说,屋前房后晃来晃去的寻找冬生的踪迹。
这时。
一个头顶扎着两小辫子的小丫头在柴房的窗户边儿探了探头。
看着林黛芝转头看向柴房,她连忙转身去躲。
哪知脚底踩空,摔了下来,砸到底下拉着她的林子轩。
林子轩吃痛的“哎哟”一声。
门外的林黛芝听到声音长呼一口气,眼睛上翻,恶狠狠的冲向柴房。
柴房门被一把推开,林黛芝看着倒在地上的两个人眉毛都要竖起来了。
女孩摔下来的时候屁股在地上蹲了一下,痛的她还在不停的揉捏,子轩不断的揉着脑袋,手里捏个鸭腿儿,地上还躺着半只煮熟的油噜噜的鸭子。
这个女孩便是当初林黛芝捡回来的孩子,取名林冬生。听说她还在襁褓中的时候,林黛芝还是很疼她的,只是,因为某些原因,她便不喜欢她了,最终她还是喝别人家羊奶长大的孩子,当然也是有一顿没一顿的,所以从小就瘦如骨柴,但是,她有一双大大的眼睛,还有一颗圆圆的脑袋,这样看着倒也灵气不少。
他们身上穿的都是经过层层叠叠修补过的衣服上沾满了还来不及擦拭的肉渣和油渍。
见到林黛芝闯进来,才颤巍巍从地上爬起来。
“娘……”。
男孩见状,好像知道要遭殃了,急忙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子轩……你……”。
林黛芝气呼呼的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两孩子左右晃动着。
“你说,是不是又是这死丫头偷了我的鸭子!”
冬生听着母亲训斥,却还不忘舔舔嘴角的肉渣儿。
她不想说话,也说不出话,从小就是如此,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不讨人喜,也不讨林黛芝喜。于是只能静静的听着她的责备。
“娘……”
子轩起来扯了扯母亲的衣角。
“您就别骂冬生了……鸭子是我偷的”。
“你别替那死丫头说话,我知道是她指使你偷的,肯定都是她的主意,看我不收拾她。”
说罢便脑袋转来转去的,一把捡起旁边的棍子便向冬生挥来。
“煮熟的鸭子不就是让人吃的嘛!”
子轩一声怒吼,鼓起劲一把抱住林黛芝,冰冷的棍子这才没有落到冬生的身上。
“我都说了是我偷的,不关妹妹的事儿。”子轩一脸着急。
鸭子也的确是他偷的,只是在林黛芝心里,她更愿意相信是冬生。
冬生呆呆的看着眼前两人拉扯,争吵,她心中不由升起一丝酸涩。
好像从记事起就一直是这样了,每每有不好的事,不分缘由,都是自己的错就对了。
像现在这样一个打骂,一个维护,已成了家常便饭。
她觉得此时她只有让母亲看不到自己才能缓解她的情绪,于是毫不犹豫地转身跑了出去。
“冬生……”
子轩后腿跟上跑了出去。
“这小子……真是气死我了……”
林黛芝一把扔了手里的棍子,气的直跺脚。
明明看着人都走远了,嘴里还大声喊着“跑远点……再别回来……”
“还以为捡回来个能换钱的宝贝,谁知道是个哑巴,我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赚不到一分钱,还要倒贴,早知道是个哑巴,我也不捡了,亲爹娘都不要了,我搁这瞎管闲事呢真是的!”
林黛芝喃喃抱怨道,脸上的青筋暴起都能拧成一根绳儿了。
她捡起地上半只鸭子,挤了挤眼睛:“我的鸭子呀……”
峭壁之上,巨石成堆。
一棵千年银杏树在石堆里“鹤立鸡群”,显得格格不入。
金黄色的叶子在风中起舞,地上厚厚的一层,黄灿灿的,异常炫目。
离地面两三尺的大树的枝干上挂着数十根不同颜色的彩带。红的、黄的、绿的…绿的最多,红的最少。
身高不够一尺的冬生从一旁搬来一块大石头,摇摇晃晃地站在上面,够着树枝,手腕处还系着一根彩带,绿色的。
“冬生……”
子轩远远看着冬生站的老高够着树枝,吓得连忙跑过去一把抱下冬生。
“来……我帮你挂。”
子轩知道,这一根根彩带都代表了冬生当时的心情,她很多话都憋在心里说不出来,只有化成颜色挂在树上任风聆听。
子轩解下冬生手上的绿色彩带,看着这个颜色,他脑袋一低,似是内疚的样子。
他轻轻捋了捋带子,眉间闪过一丝紧皱,转身一把挂上树枝。
虽然才十岁,可是个头儿长的挺快,完全是冬生的两倍,挂个彩带轻而易举。
这里是悬心崖,是乌水镇最高最险峻的地方,也是他俩的秘密基地。
因为地势险峻,没人敢上来,只有这两个不怕死的家伙时不时的跑来玩。
两人背靠背坐在大树底下,惬意的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和谐与安宁。
“冬生啊……你知道吗,其实我挺羡慕你的。”
林子轩笑着看着冬生。
“三岁的时候就会跑会跳,会吹曲儿,你很多会的东西我现在都还不会呢……娘说我三岁还在她怀里吃奶呢……”说完又咯咯笑起来。
冬生闭着眼静静的听着,她知道,哥哥这么说不过是在安慰她罢了。
但对她来说,聆听是她的专项技能。
她喜欢听哥哥说话,在家里,只有哥哥是最疼她的,什么好吃的都给她吃,好玩的都给她玩。
“以后有什么事儿跟哥说。”
子轩突然一本正经道:“这里地势险恶,不安全,不要一个人老往这跑……要是你……你心情不好了,可以把我当成这棵大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