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着醒酒汤进来的南心静听到了胖墩的话,进门的时候目光扫了扫那封信,她将醒酒汤放于桌上,一边道:
“既然还活着,为什么不早些回来,你可知道我们大家知道你死了的消息又多心痛?”
她顿了顿,语调稍低了些,但还是很容易让别人听得出话语中的不悦:
“这封信是送到了,可子轩哥哥已经伤心成那样,哪里还有心情看信,我们也不便私自拆开他的信件,只当是清风镇写给他的感谢信,说到底,这封信到与不到,也没多大意义了。”
林冬生从话语里听到了南心静的一丝怒气,她从来没有见过她发脾气,甚至连大声说话都没有,她记得小时候她除了说话的时候聒噪些,平时还是挺文静的,因为自己害的哥哥成了这般模样,她对自己有些不满也是应该的。而且看得出她已经在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了。
林冬生轻轻将林子轩的手放入被中,缓缓起身,千言万语她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解释,或许也没想过解释,只压低了声音道了声:“对不起,让大家担心了。”
颜霜炎见状往前走了两步:“你们也别怪她,她那时也是九死一生,她原本一醒来就要找大家汇合的,但是病况严重,我才提议以信告知的,没想到迟了一步。”
南心静打量了他一眼,虽然胖墩已经跟她说过,是他救了冬生,但是见着此人气宇轩昂,相貌不凡,即使是救了冬生,也没必要一路跟随,冬生毕竟在赤峰呆了十二年,难道没学的一点护身的本事?至于他一路相送?还是他另有所图?
她这样想着,一边走到了冬生跟前,一把握住冬生的手,笑了笑,满是温柔:“我也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千万不要多想,既然你没事,我们也都放心了,相信子轩哥哥也会很快好起来,我还要听你们讲在赤峰发生的有趣的事儿呢。”
“嗯。”林冬生这才笑着点了点头。
“好了,醒酒汤熬好了,快些让子轩哥哥喝了吧。”
南心静端过醒酒汤说着。
“我来。”林冬生伸手便要去接。
“还是我来吧。”
南心静没有将碗递给她的意思:“你们一路奔波,想来也累了,先去歇会吧。”
她看了看床榻上的林子轩:“他这会很安静,也闹不出什么事的,有我照顾就好了。”
林冬生还想说些什么,颜霜炎像是早已明了一切,他一把握着林冬生胳膊:“放心吧,南姑娘会照顾好他的。”
林冬生这才识趣的离开,临走时还不忘多看几眼床榻上说梦话的林子轩。
“那我们先出去了,有事喊我。”
南心静看了看林冬生,微笑着点了点头。
林冬生走了,胖墩走了,他们都走了,一扇门像是将他们隔绝在了两个世界。这个世界,便只有她和林子轩。
她一勺、一勺的将醒酒汤喂他喝下,此时的林子轩真的很安静,像是梦里梦到了好东西,他嘴巴上一直保持着笑容。
这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一勺都不洒的将汤全部喝完,南心静用手帕沾了沾他的嘴角,动作极其温柔,哪怕脸上已经没有任何需要擦拭的东西,南心静的那只手还是舍不得离开,她轻轻拂过他的脸颊、眉毛、眼睛、鼻子、嘴巴,他的整个轮廓。
她曾无数次在梦里这样摸他的脸,却唯独没有像如今这般真实过,她贪恋此刻,甚至此刻的她希望他就这么安静的躺着,不要醒过来,这样他才能乖乖的。指尖触上他的下巴,那刚剃过的胡子茬硬硬的,有些扎手,但是她喜欢。
她双手握着他的手,脸颊轻轻贴了下去,她的脸在他的手背上轻轻的来回摩挲。能守在心爱的人身边,这是她十五年来的梦,她的梦实现了,她希望就这么持续下去,不要醒,不要醒。
可是过了没多久,林子轩的醒酒汤起了作用,他呕吐不止,似是要将这些天在胃里的积攒的垃圾全部吐出,和着酒味儿的腌臜之物被吐入盆中时还冒着看得见的热气,味道极其难闻,南心静硬是一点儿也不嫌麻烦,来来回回擦了吐,吐了擦。
这等服侍人的作为,她何曾做过,她可是父母的掌心宝,五指不沾阳春水的,如今,却在做着这些下人做的事情,可是这对她来说,已经是很幸福的事了,或许喜欢一个人便就是这样吧,陪他哭,陪他笑,与他一起看斗转星移、日出日落,共同经历琐碎的生活,互相支持、互相照顾。
胖墩将林冬生等人领到各自房间不久,董向生便来了,他取了药,有擦的金创药,止痛药,还有一些固本培元的中草药。与他一同来的,还有他爹董傅。
董傅是在路上遇见他儿子的,只见他提着药包就随口问了句。
而董向生原本是不打算说林家的事的,只是他在走时又鬼使神差返了回去,告诉了董傅冬生回来的消息,董傅听到冬生死而复生的消息,可高兴坏了,就像自己家的孩子回来了一样,硬是要去看看,这段时间林子轩的情况也是把他愁坏了,几次安慰都不成,这次冬生回来,那子轩也能振作起来了。
果然,他一眼见到人群里那个看着面生的女子就情绪激动起来,不用说他也猜得出来那就是冬生,他颤巍巍的走到林冬生跟前,嘴巴动了动还没说出话,眼睛里已经泛出了泪花。
林冬生认出了他,他看着没有多大变化,只是脸上的褶子多了些,鬓边头发白了许多,十二年了,又怎么能不老呢。
林冬生沙哑着声音喊了声:“董伯伯。”
“哎,哎。”
董傅忙点头答应,他颤抖着手摸了摸林冬生的脑袋,泪珠如豆粒般刷刷滚下。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林冬生哭着扑进了董傅的怀里,对她来说,董伯伯是她除了林黛芝与师父最敬重的长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