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小红跟她男朋友走后,承钰接受了事实。她也不想再倒回去看其他老师演讲了,姚玮棕估计还在那边。
她也没走出誉山楼多远,这会就迈步往前走,打算到校门口再去叫个车回县里。
这走了一会,她就再次停了下来。
早上来的时候她是坐学校的大巴直接开了进来的,这东中校园这么大,校门口是在哪个方向她还得导航一下。
于是她打开手机就又看到了姚玮棕刚刚发来的那条信息:“我一直在排队(后面一个可怜的表情,再一个难过的表情)…”
“呵…”承钰有些无奈地哼了一声,又想到他打电话过来说的那一句话,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把他怎么了!
对了!承钰就想到,刚才自己接电话的时候,黄小红一定是听到了!
就是接了这个电话以后,黄小红才突然说要回家吃晚饭,丢下自己就跑了的。
啊!!承钰有些子崩溃,都怪这个姚玮棕,让最八卦的黄小红肯定误会了什么!
小红她绝对是往奇奇怪怪的方面去想了的!绝对会有十个八个不同版本的剧情在等着她。承钰敢肯定。
可是明明,她跟姚玮棕就没什么的啊!都怪他在电话里说那奇怪的话,还有这条,奇怪的信息,搞得他们好像是偷偷摸摸的有些啥一样。
“呵…”一向淡定如水的承钰颇有些咬牙切齿地跺脚,“都…怪…你…”
就听到身后传来闷闷的一句,似是又忍俊不禁的话,“嗯,都怪我。”
承钰就像是猛地定住了,这熟悉的语调,除了姚玮棕又还会是谁?
后面之人似是知道她此时心中所想,又隐隐带着笑意道,“你是除了话都不跟我说一句之外,连看都不想看到我了吗?”
承钰就呼地转过了身,姚玮棕就见她抿着嘴,脸上氤氲着一层薄红,他心里就道,嗯,看来是真生气了。
“姚总,你今天这么好兴致改走苦情线路还不够,这会又做起尾随别人的行当来了吗。”
姚玮棕就颇委屈地道,“那我本来就是比黄老师他们要早到的啊,你不信你问她吗。我排了这么久的队,还被别人插队把人截走了,你还一句话都不跟我说,这难道不苦吗?”
承钰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人。
这…这…这…这唱作俱佳的,真的是那个姚玮棕吗?他真的没有被夺舍吗?
“我就自己一个人,也不知道该干什么去,就想着随便走走。誉山楼出来就这一条路,我不就见你在路上发呆,又不敢上前啊,一会把你吓着了才走你后面的。”说着他又有些打抱不平地道,“这黄老师他们呢?是又把你丢下了吗?这不太仗义呀。”
承钰:……!!!她都要气笑了!明明就是你干的好事,现在还倒打一耙的。
“呵…”承钰咬着牙道,“姚总这是在哪里报了什么演技速成班吗?奥斯卡还欠你一座小金人啊。”
姚玮棕一本正经地道,“奥斯卡就有些难度了,国内的可能还有希望,要不你将就下,我找人问问?”
承钰就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个姚玮棕真的是以前的那个姚玮棕吗?
这才多久,他怎么可以变得这么…这么…无赖样的。
姚玮棕就见眼前人那双溜圆的眼中闪烁着不可思议,脸上从一开始的薄红就镀成了深红。要不是她脸上已经没有了小时候的婴儿肥,她这气鼓鼓的像极了那鼓起腮帮子的小河豚样,他都怕自己忍不住上手去捏了。
姚玮棕就直想笑,又有些一下把人逗的太过了的心疼。
承钰张了张嘴,终究是没找到合适的话来说他,有些挫败又要强撑镇定,“姚玮棕,你到底是想要干嘛呀……”
也许承钰自己都不知道,她下意识说的这话,从她嘴里嘟囔出来的时候,带着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娇憨。
姚玮棕就正了神色,深深地望进了承钰的眼眸。
承钰就别开了头,这样的视线总是让她没有办法,不知道怎么应对。
“承钰,跟我来。”承钰只觉手上一暖,她还没来的及开口,一股力道就把她拉了出去。她本能地就顺着这股力道迈开了步子。
姚玮棕拉着承钰跑了起来。
风声在耳边呼呼而过,两边的楼宇绿植往后倒退。手掌心传来的热度让承钰本能地想要把他的手甩出去,却换来那人握得更加牢的力度。
“你……”
姚玮棕也就在承钰前面半步的距离,他跑在前面,回头就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笑脸,“别说话,风大。我们慢慢跑。”
也许所有的美好就是,萌发于那一场漫天月色下的告白,生长于这一瞬突然被人拉住手像风一样自由的奔跑。
两道同频的脚步,两颗与脚步共鸣的心跳,两个听脚步声与心跳相互交织的灵魂,是这个深冬的下午,最美的风景线。
……
不知跑了多久,也不知是要往什么方向跑,承钰所有的感知集中到了那被前面的人牵握住的手心,灼人的温度。
这偌大的东中校园,对于姚玮棕来说并不是难事,要走哪条道哪条路,承钰就全然被那只手掌所支配,失了她自己的方向。
姚玮棕带着她其实跑得并不快,这点子运动强度对于平时也会锻炼的承钰来说,也并不算太剧烈,可是,她为什么就觉得好像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样。
耳边的风声渐小,周遭虚化的景象再次平稳清晰起来,一个转弯,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如明镜一般的湖,阳光像碎金一样洒在水面,迷了人的眼。
而最吸引承钰的是,湖心中间镶嵌着一座林木葱茏的小岛,不远处,一个精致小巧的亭子与之交相辉映,孑立于水中,竟然没有一座桥与堤岸相连。
湖光潋滟,这个时节还青翠依然的小岛上,竟然有一只只如白色精灵般穿梭其间的小鸟,鸟语声声醉人。
“那是白鹭,今天阳光好,还看得到。”直到旁边人的话语传来,承钰才直觉自己竟然是看入神了。
而这都不算什么,她后知后觉发现一个最大的问题,这会已经没有在跑了,姚玮棕就走在了她的前面,而她的手依然被牵着,沿着湖边走了有一段距离。
她猛的就挣扎起来,姚玮棕也就放开了她的手。他自然知道刚才自己是用了力道去握的,这时候已经到了地方了,再不放手会伤了她。
姚玮棕又恢复了以往持重的样子,慢慢地走在承钰前面,“这个是镜湖,看起来还不错吧。”语气里有着怀念,“以前读书的时候,看书看累了做题做烦了我都会来这里走走。”
承钰视线投向那绿水碧波,过一会儿应了一声嗯。
姚玮棕就嘴角上扬,至少她看起来喜欢这里。
两人沿着湖边走了一会,姚玮棕道,“走累了吧,要不去草坪那里坐会?”
镜湖四周被特意规划过,成片成片的草坪间杂着一段一段的阶梯,应该就是特意开放出来的。
承钰问,“这个草坪可以上去的吗?”
姚玮棕道,“当然。今天是周六没什么学生在,平时的话还是有人的。”
承钰又应了一声。
姚玮棕就直接在最近的阶梯处走了上去,承钰也慢慢地跟着拾级而上。
这草坪看起来也是经常维护的,冬天不显得枯黄也不杂乱,没有说因为是开放区域就弄的乱糟糟脏兮兮,这么些小细节就能看出百年名校的底蕴来。
“就这吧,不会太晒。”姚玮棕就选了个稍微有遮阴的地方,虽然现在这气温在阳光下很舒服,但是女孩子总不能一直晒。
承钰一个没留神的功夫就发现他把外套脱了下来。
嗯??承钰又瞪圆了眼,腾地背过身去,正要问他你干嘛,就看到姚玮棕把衣服铺在了草坪上。
姚玮棕蹲下身,将衣服细细地铺平,“这个草会有一点点扎人,虫子可能没有,但是灰尘肯定是有的。”
承钰今天穿的是白色的裤子,虽说身上加了件黑白格中长款的大衣,但一旦坐下,真要沾到点什么脏的,就很显眼了。
承钰看着那自然而然蹲着在铺衣服的人,有些无奈,这人到底有没得生活常识的,哪有人会用衣服来垫着坐。她从包包里拿出一包纸巾,“不要把你衣服弄脏了,用这个就行。”
说着抽出两张纸巾来打开,就成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形状,承钰带的又是加厚的,坐着垫一下还是够的。
姚玮棕看着铺好的衣服,又看着她递过来的纸张,一时神色莫名。
承钰见他不拿,就把纸往前递了递,“拿着呀,虽然现在有太阳,但是有风,不穿上外套一会会受凉的。”
姚玮棕的声音就又有了笑意,“好。”一手把衣服拿起,但也没就穿,一手将纸巾接了过来,跟刚才一样细细铺好。
“可以了,坐吧。”姚玮棕先坐了下去,拍了拍旁边的位置。
承钰就见到这两张纸着实挨得有些近,也没办法了,事总不可一而再再而三,她慢慢地坐下,将身体微侧,这样就没那么近了。
姚玮棕自然看出了她的小动作,不过他也不说破。
“准备这次比赛应该挺忙的吧。”姚玮棕双手枕在脑后,慵慵懒懒地往后一靠,就平躺在了草坪上。
承钰,……所以这纸是垫了个寂寞吗?这人这么不拘小节的。
“你今天的讲课挺好的。”姚玮棕半眯着眼眸,又道了一句。
承钰微微抿了抿嘴,终是问了那句,“你今天是有事来这里吧。”
姚玮棕道,“嗯,今天是方老师六十大寿。”他的语调如这阳光一般透着暖意,“我下午很早就到了,因为我问过我同学,他在这采访,我知道你有比赛,就想来看你。”
他直言不讳。
承钰的手就扣在包包的带子上,微微低着头也不说话。
“其实我挺矛盾的,在方老师之前你被那几个老师那样点评,你站在那个台上没有泄过一分气,没有因为质疑就自乱阵脚也没有言行不敬。”姚玮棕眼眸依旧半眯着,“我就觉得不舒服。因为这样优秀的一个你别人却看不到,他们埋没了你。不应该是这样的。”
承钰依旧没有说话,她紧扣住包包的手却被带子边缘压出了印子。
“但是我又庆幸,如果我没有来,我就看不到那样一个在讲台上会发光的你了。”姚玮棕睁开了眼,望着旁边静坐的人。
她只给了他一个背影,因为坐着没有像站着的时候背挺的笔直,而是微微有些自然的弯曲,既松弛又不会毫无章法,没有刻意地端着又不会垮下背,一切都是刚刚好。
光影就是最好的裁剪师,姚玮棕默默地用眼睛按下了快门。
“承钰,你的讲课真的很好,就算没有后来方老师说的那些话,你依然做的很好。”承钰如果回头,必能看到姚玮棕脸上的专注,“因为你是给姚皓然创造过奇迹的人,他说,他的同学们都很喜欢上你的课。”姚玮棕突然语气就透着淡淡的落寞,“所以我才更加觉得不舒服。”
“姚玮棕,你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承钰轻声道。他这样一个人,为什么要因为自己变成这样一副满腹心事又小心翼翼的样子。
承钰这一刻突然间闪现过很多他们曾经的场面,是那次在毓园花田他追问要一个怎么才能成为她的朋友答案的不甘?
亦或是那次在毓园他向陈老师坦陈时自罚三杯却又无法改变什么的苦涩?
还是之前在毓园他向自己告白时那带着忐忑却又坚定不轻易妥协的期待?
好像今天,在他说她很优秀做的很好但他却因为别人对她的质疑而不舒服时,她封锁起来的那些情绪全部决堤,由不得她不懂。
“姚玮棕,你无需这样。”承钰又说了一句,有些无奈。
姚玮棕笑了笑道,“承钰,我在想,我这样看不得别人对你有半分的不好,可是好像我又一直在做着让你为难的事,我跟别人也没什么区别了。”
“可是这样怎么行呢?承钰,你该是难受的呀,不管是因为我还是像那些评审一样的人或事,可为什么你要这么冷静,面对什么都强大到你可以自己一个人搞定,都不需要别人一样。”
姚玮棕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就如这寒风的萧瑟一般,“那我怎么办?我还能为你做些什么?我对你能有什么用呢?”
承钰就猛地回了头,那始终专注着她的视线就缠了上来,把她牢牢地锁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