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曼晴的脑子乱的很，坐在副驾上心神不宁。
沈聿修向杜岳川借了车，亲自开车将她带出来，按照导航地址直奔而去。
他们心照不宣地保持沉默，却又能懂这一刻，彼此间的沉默。
透过车窗，外面的风景一直在变，倒退着的景色逐渐变成熟悉的模样。顾曼晴收回视线，落在手机上。
「曼曼，你不要慌，我也在路上。」
这是陈映书发的消息，她想想，给她回了一条消息。
“不用担心，很快就能到。”
沈聿修的话，对她而言确实有镇定的作用。她偏头看了他一眼，将刚才的心思暂时又放了放。
从这里到医院，合理范围的最快速度也开了一个小时。
送的是急诊，只能在家附近的医院。
顾曼晴快步穿过走廊，来往的是忙碌的医生和护士，周围弥漫着的消毒水味道刺激着她的大脑。像极了那一年，她赶回来的景象。
她先看到自己的堂弟，顾浩楠。
“浩楠，我爸妈呢？”
顾浩楠年纪轻，正大四，也是头一回遇到这样的事。他们两家住得近，听到叔叔打电话过来，一家人就马上赶过来了。
“我爸妈陪着叔叔，带婶婶去检查了，让我在这里等你。”
即便当下慌乱，但顾曼晴还是保持冷静。
不会有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沈聿修站在那里，看到她眼里的慌乱，加快脚步走了过去。他迟疑了片刻，轻轻地抚了抚她的背。
“等医生来。”
顾曼晴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很快，一群人回来了。
顾森看到风尘仆仆赶来的女儿，一时五味杂陈：“你妈妈没事，别怕。”
顾曼晴的眼前一阵模糊，鼻头泛酸。她强忍着不掉下的眼泪，看着躺在床上虚弱的母亲。
想说的话，竟全都被噎住。
“医生说，需要做心瓣手术，我和你大伯商量一下，还是得转个好点的医院。现在你大伯正托人看看，哪边的医生会比较好。”
明明自己已经这么大了，可在这些事上，顾曼晴却觉得无力。
应该是照顾父母的年纪，但却总是没能在他们身边。
“送第一医院吧。”沈聿修从外面进来，“我已经联系好这方面的专家了，等会儿就转医疗车送过去，尽早安排手术。”
顾曼晴还未回过神，他竟然就这样把事情都安排了。她看向他，心底的那丝不安去了大半。
顾森刚才就注意到这个年轻人，但并没有在意。可此时他的这番话一出，忍不住再次打量了一番。这年轻人的气质矜贵，一言一行透着不凡。
“这位是？”
顾曼晴正想着要怎么介绍他才好，却听一旁的人温和而带礼貌地道来。
“叔叔，初次见面。您好，我是沈聿修，是曼晴的……男朋友。”
*
手术安排在第二天下午，上午做些常规的检查。
黄毓敏的心脏之前就不太好，但由于身体原因，一直不适合做手术。可这次病情严重，也不得不采取手术的方式。
顾曼晴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心神却始终难以安定。
对于医院，她总是会想起那年。过去这么些年，她发现自己竟还是这般脆弱。想到这，她双手撑着头，只觉浑浑噩噩。
医院这个地方，有新生的希望，但也有死别的痛苦。可偏偏这一切，都不是由人能够掌控的。因为无论做什么，都影响不了结果。
“喝点水吧。”
顾曼晴能感觉到身边有人坐下，沈聿修的声音随后传来。抬头看到那带着些许温情的眼眸后，她将水接了过来，缓缓喝了一口。
“我让叔叔先去吃饭了，有什么事情我陪你。”
顾曼晴看了下时间，已经五点了，手术进行三个多小时。她只觉胸口压着一块石头，在这煎熬的等待里，自己的心瓣的某块也跟着剥落。
“谢谢。”
在这个时候，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沈聿修安静地坐着，并没有多言。
“曼曼！”
顾曼晴看去，陈映书快步朝自己跑来。
“怎么样？”
陈映书急得有些手足无措，她本来订了五一去云南的机票。刚到转机点就接到了顾曼晴的消息，急得她忙退了票，又订了最快的机票赶回来。
“还在手术中。”
陈映书的心缓了大半，这时才注意到跟在一旁的沈聿修。
“沈总也在？”
顾曼晴心虚地看了他一眼，解释道：“不是团建活动吗……他送我回来的。”
她的声音有些低，大约只有陈映书能听到。
他们正说话间，顾曼晴收到了手术室传来的信息。
「手术成功，病人一会儿就可以回病房。」
后面还附着一张手术前后的心脏造影对比。她虽看不太懂，但得到医生的这句话后，只觉压抑已久的那股气终于舒了出来。
没多久，护士推着病床回来了。
病房是沈聿修订的VIp单间，护士忙前忙后将用到的仪器都架上，这才退了出来。
这时候，顾森也从医生那边回来了。
“怎么把映书也叫来了？跑来跑去怪累的。”
陈映书听这话，佯装生气道：“叔叔，我以前在你家蹭吃蹭喝你都不赶我，现在我来看阿姨你倒是赶我走，这是什么道理？”
顾森看着两人站在一起，不免感慨：“你啊，一点都没变。”
他的目光顿了顿，落在一旁的沈聿修身上。
初听他介绍自己，道是自家闺女的男朋友，他的心着实是“咯噔”一下。一来惊讶于自家闺女什么时候交了男朋友，二来感叹这等年轻人竟是自己闺女的男朋友，想想仍有些不可思议。
“还得多亏小沈了。”
“小……沈？”陈映书的目光在顾曼晴和沈聿修之间来回，本能地嗅到了一丝味道，“嗯，叔叔你喊得没错。”
顾曼晴走到床边，这个时候黄毓敏还未从麻药中完全恢复过来。她的脸色苍白，只是半睁开眼睛，意识也不算别清醒。
“妈，感觉怎么样？”
黄毓敏仍感觉有些昏沉，只是略微点点头。
“你不用说话，如果有什么不舒服就眨眨眼，累的话先睡会儿。我和爸，还有映书都在，手术很成功，后面休息好久没事了。”
顾森看看母女俩，随后轻轻地拍拍沈聿修的肩膀，示意他到外面。
沈聿修与顾曼晴交换了一下眼神，跟着出去。
顾森像是酝酿很久的情绪，尝试找了话题：“小沈啊，这次是真的要谢谢你，也不知道要说什么，等曼晴妈妈恢复了，有空到家里来坐坐。”
沈聿修双手叠放，站得笔直，听这话老老实实地应道：“应该的，叔叔。”
“那个小沈啊……”顾森顿了顿，“你跟我们家曼晴……是怎么认识的？”
沈聿修认真地想想：“叔叔，我们是相亲认识的。”
相亲？顾森不由感叹。什么时候，自家老太婆给闺女介绍了这么好的相亲对象了？
相亲，没问题吧？沈聿修盘算。
毕竟，他和顾曼晴当时，也算是因为相亲才认识。虽然，不是他们两个的相亲。
“曼晴这孩子有时候很倔，希望你能多多包容。”
这话倒是很精准。沈聿修垂首：“叔叔，更多时候，是她包容我。我很庆幸，能和她走在一起。”
顾曼晴站在门后，心头似是花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