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摄政王在宫里安插了不少眼线,但顾知微一向谨慎,慈宁宫用人又少,消息常常是传不出去也送不进来。蒋浩与他勾结后便趁着乱子扔了几人过去,这洒扫工人便是其中之一。
原本顾知微是不想再收新人的,那日内务府送人过来时,她抬眼一看,见这小姑娘身形单薄,低眉顺眼,看着还似乖巧可靠,便摆摆手将她留在外院了。平日不叫她往内屋去,想来也碍不着什么事。
正巧今日这姑娘正在门口,拿着一块抹布低头擦地,就见两位大人神色慌张的出来,可察觉到她的视线时,这两人又对视一眼,强压下惊恐的神色,还故作无事的聊了几句,怎么看怎么可疑。
她收了银子,自然要替蒋家办事,当即便扔下东西,只说想去茅房,直奔着小路出宫,又顺着蒋府隐蔽的偏门进去,将此事一五一十说了。
“果真如此!”
蒋浩一脸犹疑:“太后平白无故的召见户部尚书和兵部尚书作甚?这些你可打探到了?”
姑娘连连摇头:“太后娘娘有什么事一向是吩咐春彩姐姐去办的,我不过是一个洒扫奴婢,跟太后娘娘也说不上话,并不得知内情。”
“废物!要你有什么用!”
蒋浩一拍桌案,这姑娘便瑟瑟跪倒在地:“大人息怒啊!奴婢不敢有半句话欺瞒大人,实在是,实在是.....”
“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滚!”
蒋浩一脚把她踢开,即刻便派人重新去查,结果却与这姑娘别无二致,慈宁宫的口风比铁桶还严,两个尚书又蜗居在家,闭门不出。两拨人几次都探查无果,气的蒋浩面色铁青,指着众人好一通大骂。
末了,他烦闷的甩袖而去,走到院中,正碰见蒋夫人柳玉,他眼皮又是一跳:“你好端端的不在内院待着,来这儿作甚?”
他这语气冲的呛人,柳玉却仍旧一副温婉贤淑的模样,不怕也不急,只将手中端着的茶托向前一推,温声道:“妾身是怕老爷动气伤了身子,特意煮了些菊花茶送来。”
话音一顿,她淡淡向屋内看了一眼,又道:“下人办事不利么,扣些银钱就算了,老爷何必与他们置气呢?”
等柳玉如此温声细语的劝完,蒋浩的面色总算是缓和了一些,端起那茶杯喝了一口,果然茶叶清香,茶水怡人。
又听柳玉幽幽道:“老爷若有什么烦心事,不如与妾身说说,兴许妾身还能帮得上忙呢?”
“你?”
蒋浩怀疑的看她一眼,但左右眼下也没有旁的法子,只好将今日之事说了。
这柳玉垂眼思索了片刻,忽然笑道:“老爷莫要着急了,此事若老爷信得过臣妾,就交由臣妾去办吧。”
只等蒋浩点头,柳玉便吩咐小厮套牢马车出门,对外只说是出门采买,实则是她早就摸清楚了京城这几位夫人平常的动向,估摸着此时正是那户部尚书之妻陈氏最爱出来闲逛的时候。
柳玉乘着马车在城南几家铺子间一走,果然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陈妹妹!”
柳玉掀开车帘,故作惊喜:“妹妹真是好巧,怎么在这儿碰见你了?”
“柳姐姐,”
陈氏回头一看,见是柳玉,也笑道:“好久不见姐姐了,这是要干嘛去?”
“没什么事,出来买些东西,顺便逛逛。”
柳玉拉着人上车,仔仔细细瞧了她一圈,忽然道:“妹妹眼下怎的一片乌青,看着憔悴了许多呀!”
这陈氏生的小家碧玉,平日里最爱捣弄的便是这一张脸,每日她都得带着瓶瓶罐罐,打上三次胭脂水粉才肯作罢。
听她一说,陈氏果然诶呀一声,赶紧让下人将珍珠粉递了进来,在眼下擦了又擦。她一抬头,见柳玉目不转睛的看着,顿时有些不好意思,道:“唉,不怪姐姐笑话,我家老爷近日也不知是怎么了,在府里心神不宁的,夜半时分常常要大喊几句梦话,扰得我是想睡也睡不着。”
柳玉眉间一挑:“梦话?什么梦话?”
“其实也不只是梦话,有时他一个人在书房里发愣,神神叨叨的,我常能听见他念叨几句,什么打仗,什么粮草的,我一个女人家又听不懂,只当他是事情太多,太累了吧。”
她听不懂,柳玉却听懂了。
当晚,她将此事对蒋浩一说,蒋浩顿时大惊。电光火石之间,将这几日零零碎碎的线索拼凑起来,他心中已然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测。
谢淮宴出使大邺迟迟未归,他不在,宫中能和太后分庭抗礼的便再无其人。以蒋浩之见,权柄为大,顾知微自然是不会放过这般大好机会,她又吩咐人屯备粮草,别不是想在大夏与大邺两国之间挑事,以此除去摄政王吧!
“我呸!真是最毒妇人心!”
蒋浩越想越怕,不由得一阵担心,他心知如今和顾家不过是表面之交,再不似从前,这哪日捅破了这层窗户纸,顾子忠哪还能容他?
倒是摄政王这棵大树,既是皇亲贵胄,又与大邺有些来往,还算能有条退路,为今之计,绝不能让他死了!
蒋浩打定主意,当场便命人通信暗庄,将他的推测与近日之事细细写来,又在信中分外劝诫谢淮宴,顾知微已非昨日,此女子绝对不可小觑。
如此快马加鞭的把消息传递出去,蒋浩刚刚松了一口气,却不曾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那点心思早已尽数被暗卫缴获,此刻都被握在顾知微手中了。
春彩叹道:“娘娘猜的果然不错,自打娘娘将两位尚书放出宫去,蒋大人那头便得知了消息,万分焦急,眼下总算是坐不住了,索性咱们盯着暗庄,他们也成不了什么大事。”
顾知微不动声色的一点头,经她之手,数枚纠缠不下的棋子已经入局,她再抬眼望向屋外那埋头干活的瘦削身影,眼中闪过一片冷色。
春彩注意到她的目光,道:“那两位大人前脚刚走,她后脚便出了宫,的确可疑,若娘娘放心不下,奴婢就去查她一番。”
“不必。”
秋风瑟瑟,顾知微已然收回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