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狱官无法,眼看瞒不住事,只好硬着头皮领着人往里走,眼看着都要到底了,才冒出来两个战战兢兢的狱卒给众人开门。
还不等他们去看,扑面而来就是一股极为浓重的血腥味,这牢里地形复杂,是从前找了最厉害的匠人设计的,方才顾知微不过是在外头四处看了看,而此处贴近内里,别说是血味,各种污浊之气混合到一起,传不出去,闷的久了,便让人连连作呕,顾知微心思一动,犹疑起来,只觉这怕是想掩人耳目,故意安排。
她皱着眉,冷声询问:“这掌柜犯的也并非重刑,怎的被安排关押在这儿了?”
那狱官可不敢答话,两个狱卒更是慌乱无比,不看蒋浩,却看自己的头儿,硬邦邦道:“启禀太后娘娘,不是我们逾越规矩,实在是,实在是这掌柜不知天高地厚,在大牢里头好不安分,还说了许多大逆不道之言,我们也是没有法子了,才把人挪到这边来的。”
反正人已死,顾知微总不能叫他起死回生,再问也未必能有一句实话,狱卒也是咬定了这点,把一概逾越之处全都推出去,几句话说完,竟已经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了。
顾知微一挑眉,向里又走了几步,忽的脚步一顿,面色冷的能凝出冰来。
就见这牢房里昏暗无比,气味腥臭,如今天寒,可地上却只扑了些应付事的干草,两人仰躺在上,浑身是血,渗出来的都要流到众人脚下了。
有人在身后惨白了脸色,有人闭着眼要昏,可顾知微不忌讳这些,由春彩扶着上前去看,越看越觉得不对:“这些伤是谁打出来的?”
狱卒一哆嗦,仍嘴硬道:“回禀太后娘娘,这可不关小的们的事啊,都是那周家哥儿,都是他做的!这掌柜的被他殴打的受了重伤,眼见着来了牢里就不行了,气都喘不了了,我们就是想去找郎中,也来不及了啊!”
“一派胡言!”
顾知微怒从心起,一巴掌甩在他脸上:“这些伤痕分明是受刑所致,还想栽赃给旁人!那周家哥只是去铺子里闹事,难道还能随身带着热炭和夹棍吗!你拿本宫当傻子糊弄,是何居心!”
她已多年没有发此大火,狱卒吓得连连磕头,众人也跟着行礼:“太后娘娘息怒,当心您的身子啊!”
“就怕是有人等着将本宫气死了才安心!”
顾知微怒斥一句,把人翻来覆去的看了:“这掌柜和伙计分明是被你们施以酷刑,最终不得救治而死!还有脸拿那劳什子狱状在本宫面前晃悠邀功,这分明就是屈打成招,那手印保不齐都是你们这些混账等人死了才按上去的!”
“我大夏乃礼仪严明,何时有过此等草菅人命之事!你们不依照规矩办事,活该被骂成老鼠屎,还想坏了这碗汤,想得美!”
顾知微把三人骂的瑟瑟发抖,不敢吭声,她只觉得不解气,叫侍卫把人都押上,浩浩荡荡又回御书房去了。
而谢翊听完回话,也是怒不可遏,他是气极了下头这些人四处勾结,满脑子的攀附权贵,不好好办差,只知道溜须拍马,手上的活计不行,却把嘴皮子磨得溜滑,若非顾知微那日有意提醒,只怕他还睡在有心人编织出的美梦中,没有察觉呢!
再看今日之事,这牢房安排的说不过去,用刑用的说不过去,就连那狱状都是假的!若不是众人亲自去看了,谢翊久居皇宫,怎能分辨出此等迷糊不清的黑白!他自认做事严谨勤勉,每每有拿不定的事情从不敢擅自专断,更是没日没夜的苦读,生怕做不好这个皇帝。
从前是摄政王亲政,顾知微都被挤到一边,他这个小皇帝全当废人被养起来的,不过是个傀儡罢了。如今他有天下大儒教导,一身学识,已上的了朝堂,说的话也有大臣肯听,一切都在往好了走,谢翊揉揉眼睛,实在想不明白,也难以置信,他治下的京城,竟然也有此等肮脏事发生。
顾知微察觉出他的失望,安慰道:“皇帝无需在意,此次是有人授意,故意如此。”
谢翊摇摇头,他脑袋灵光得很,又怎会不知是有人故意而为之,只是由小看大,京城风气尚且如此,想必其他地方的牢狱只会更加夸张,底下人不把天子放在眼里,一味的追名逐利,这天子就是废了再多的力气治理也无用啊!
谢翊大怒,质问道:“你一个小小狱卒,没这个胆子敢在牢里害人,朕问你,背后指使是谁!”
狱卒仍旧嘴硬:“回禀皇上,真没有人指使小的,是那掌柜自己福薄,有眼无珠,四处得罪人,被周家哥儿痛打一通,最终畏罪自裁!”
谢翊拍案而起:“你还敢不说实话!你们在牢里动用私刑,证据确凿,这可是要掉脑袋的!”
听他这么说,狱卒一咽口水,才是真的慌了,可他有口难言,此刻说了真的,就是得罪了旁的贵人,他开不了口,只能吓得连连磕头,最终被谢翊叫人拖下去了。
而周家和蒋浩这一边,此事闹到如今地步,便是摆明了难以善了,周氏一心要保住儿子,一道一道的请旨,鉴于此案关乎人命,顾知微便与谢翊商议,不再交由地方审理,而是找一个最靠谱,最稳妥的进行裁决。
于是,刚刚过了小半柱香,大理寺卿奉旨入宫,趁着人证物证都在,即刻重审,又避免再有人徇私枉法,太后娘娘与小皇帝便直接坐于屏风之后,一时间威压更甚。殿内众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这大理寺卿办案无数,只是人实在太软乎了些,见顾知微也在,他顿时冷汗连连,巴不得审完赶紧交差,问话时句句尖锐,都是往深了挖,那纨绔招架不过来,原本还能胡搅蛮缠,应付几句,可有路人在场指正,最终他说一句,便是露一次马脚,说两句,便是无可挽回,圆都圆不回来。
他一生气,又发撒起脾气来:“你算老几,也配质问本少爷!我还真就不答了,你又能拿我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