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离妙音坊不远,大理寺要人,她们自然不敢推脱,坊里妈妈动作麻利,赶紧把人就给送出来了。
桃蕊来时,众人好奇一看,就见这女子身形单薄,的确生的楚楚可怜,她面容清纯白净,虽放在妙音坊里不算出众,但胜在气质幽兰,有一种说不出的风情,也难怪能把这纨绔子弟迷的神魂颠倒。
桃蕊迈着小步子进屋,一举一动皆是轻柔优美,先是给大理寺卿行了礼,一转头看见周家哥儿,忽的脸色一变,神情有些不安:“周家哥儿,你.....”
“蕊娘,你可算来了!”
这纨绔刚吃了自家爹爹的皮肉之苦,又被旁人无缘无故扣了一头黑锅,早已委屈又愤恼。此刻见了自己的相好,他如见救星,一把扑过去,也不管什么礼数不礼数,拉着人便嚎:“好蕊娘,我等的你好苦啊,这群人都冤枉本少爷,污蔑本少爷杀了人,只有你会信我,只有你会信我啊!”
桃蕊被他一拉,软绵绵往地上一跪,见大理寺卿没出声制止,纨绔子弟哭的泪流满面,她面色窘迫,想抽回手退远些,不自在道:“周家哥儿,这是在外头呢,你,这不和礼数!”
那倒如此,也就是看在这桃蕊身份特殊,是妙音坊的人,她们从事的生计如此,众人见怪不怪,这才没多说什么,否则若是良家女子在这儿,被人拉拉扯扯,举止过密,总是要传闲话的。
就听纨绔嗤笑一声,可不管:“什么礼数不礼数的,你还怕这些,叫你过来,是让你实话实说,帮本少爷洗清冤屈的!”
闻言,桃蕊更加不自在,她面皮太薄,被这些直言直语弄得满脸通红,偏偏这周家哥儿脑子里缺根弦,全然不顾自己相好的感受,桃蕊长出一口气,一定神,只好道:“大人想问什么,尽管问吧,小女子虽身处贱籍,但一定实话实说,如实相告,绝不隐瞒。”
“好,”大理寺卿道:“桃蕊,本官问你,周家哥儿昨夜可真去妙音坊找你了?”
桃蕊点头称是,大理寺卿又问:“那可是你对周家哥儿诉苦,说城西那家干果铺子的掌柜对你出言不逊,瞧不起你的身份,说了许多折辱你的话,还将你赶了出来?”
听到此处,桃蕊不像恍然大悟,倒像不明所以,见她迟迟没有答话,周家哥儿又急了,正要上前拽她,被一旁的侍卫眼疾手快的按下了。
桃蕊神色犹豫,眼里有种迷茫的意味,见状,大理寺卿又道:“你无须担心,有什么说什么就是了。”
桃蕊这才肯开口:“回禀大人,昨夜周家哥儿是来过妙音坊,可他只是在此小坐了一会儿,并未留下过夜,草民也从没对他说过什么干果铺子的事啊,别不是哥儿记错了吧?”
“你胡说什么!”
那纨绔如同被人泼了一盆冷水,满脸的难以置信:“明明就是你对我说的!你还说那掌柜的总爱在背后说三道四,嚼人舌根!这些话可都是你说的,若不是为了给你出一口恶气,本少爷何至于此,怎的你现在还不认了!”
“我,我,”
桃蕊吓了一跳,脸色更白一层,扶着头要昏:“哥儿,你是常来找我不错,蕊娘承了你的情,心里对你的万分感激的,可诸位大人都在这儿看着呢,你也不能空口白牙,就叫我跟你串供啊,你是富家子弟,身后有周家可以依靠,自然不怕,可蕊娘我身份卑微低下,连个靠得住的娘家人都没有,若真帮了你,往后岂非要夜夜难眠,心中不安?”
“更何况那干果铺子我也去过多次了,只记得掌柜的是个热心肠,平日见了谁都要搭把手的,更是从未轻贱过我的身份,他家果子也好吃得很,在那一带很有口碑的,哥儿这是和那掌柜的有什么纠纷?他是个好人,做买卖不容易,哥儿可别太为难了。”
这女子看着弱柳扶风,无甚心计,实则真是长着一副好口舌,她生怕掰扯不明白,有意说上一句串供,把那纨绔的罪责又加上一层,再把自己摆的低三下四,看了分外惹人怜惜,桃蕊混迹烟花之地多年,最知道如何拿捏男人的心,这番话一出,果然人群里有几个被她挑唆起来的,愤愤不平道:
“可不是吗!这位娘子说的对,那掌柜的是个和气人,无论男女老少,富贵贫穷的,从不另眼相待!周家哥儿,你这罪就认了吧,敢做不敢当是什么道理?”
“不是我做的,凭什么要我认!”
这纨绔忍了又忍,对桃蕊的一腔热意早变成了失望和不满,当初见她第一面时,不过是觉得一个弱女子无依无靠的实在可怜,正好他又是个花钱大手大脚的主,二人的关系一拍即合,如今也有了小半年。纨绔也不是没想过把人娶进门做个侍妾,可周氏不愿意,为此父子二人闹了多少次不愉快,眼下一看,竟是痴心错付,全被人家糟蹋了。
周家哥儿一双眼气的通红,看桃蕊哪里还是娇滴滴的美人,分明是一个吃人不眨眼的妖精,他怒呵一声,直直扑上去,一双手拧的如同利爪,恨不得掐死她:“你这个娼妇!本少爷那么疼你,那么惦记你,你竟敢翻脸不认人,我当初竟是瞎了眼了,我爹早就说过你不是好人,我还不信!”
如今他身上这些糟烂事,都是由桃蕊而起,纨绔悔恨万分,怒气冲冲的要打人,所幸被侍卫拦住,桃蕊跪坐在地,掩面而泣:
“大人也瞧见了,实在不是小女子不肯顾念旧情,这周家哥儿的脾气太爆,稍有不顺心的便动辄打骂,他这是为了脱罪,要拉我下水啊!”
她哭的伤心极了,见那纨绔疯了一般,桃蕊摇摇晃晃站起身,神色痛苦万分:“周家哥儿帮了小女太多,蕊娘心怀感激,无以为报,可人生在世,蕊娘从前是身不由己,此刻也想做一个宁折不弯,清清白白之人,今日便以死明志,全了周家哥儿的情谊!”
说完,她一闭眼,似是认命,俯身便要往地上撞,顾知夏赶紧喊人拦,闹了这一通,围在一旁看热闹的众人顿时群情激愤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