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知微话音一落,早看穿了他们的面目,而这几人咬牙切齿,脸色惨白,尚且不知眼前女子的心计,只想起主家的嘱咐,人没杀成,无论如何,也不能暴露了身份,当即啐出一口,蛮横无理道: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一个妇道人家,不在家里相夫教子,到这儿显什么能耐!”
他们如今被捆的动弹不得,见顾知微面色不善,更加情急,其中有个像是能管些事的,赶紧开口:“姑娘也不必再装模装样了,你们这些做大官的有眼力,识得什么精铁什么刀剑的,我们这些小人物哪里能比得了,只是在路边随手捡的罢了,见这东西用着顺手,这才一直带在身边,又怎会有人告诉我们价值几何?”
他话音一顿,故意做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怒道:“倒是我们一家老小被大水祸害的流离失所,迟迟等不来赈灾的粮草和银钱!你们这些官员私相授受,非但不做事,反倒四处逍遥快活,喝酒吃肉,天底下就没有这样的道理!可怜我那糟糠之妻,北上这一路上受尽苦楚,前几日更是活生生病死在街头,今日我就要杀了你们,给她报仇!”
“是吗?”
顾知微面色不变,上前几步:“想杀我们,可没那么容易。”
她细细打量着这人的神色,稍稍俯下身来,眼中是说不出的寒意:“是谁派你来的,赵裕?”
这位太守算盘打的很好,但到底百密一疏,有王自衡出事在前,他心中必然焦急又畏惧,生怕贺昀抵达青州,连带着自己也被扔下水,时间紧迫,选的这几个杀手功夫是了得,但毫无城府可言,被人家一试就漏了馅。
就见几人面色变了又变,强压下眼里的震惊,死鸭子嘴硬到底了:“我们就是普通老百姓,不认得什么赵什么裕的,姑娘别想套我们的话了!若你不信,大可以派人去查!”
两方相互试探,谁都不肯先低头,但顾知微早派人查过,江南风气与京城不同,若主家要做什么事,向来是花钱雇人动手,只为了一个不留痕迹。不像京城的达官显贵,又要名声又要脸面,非要在府里养个死士,那些东西的嘴简直是比石头还硬,撬都撬不出来。
此时此刻,她就是看准了这几人没有根基,好问话,自然也好收买,有意吓唬道:“贺大人都已收到消息了,赵裕派你们过来这是明事,不必再瞒,若你们识相些,就如实交代吧。”
“我们都是粗人,听不明白姑娘这些弯弯绕绕,姑娘想查谁,也和我们无关!”
“说得好听,既然你们执迷不悟,本姑娘就发发善心,同你们讲讲其中利弊,也叫你们擦亮眼睛好好瞧瞧,你们这个主子是多心狠手辣之人。”
顾知微冷哼一声,语调不急不缓,却带出一股森然的意味:“一来,这位贺大人乃朝中要员,是皇上和太后亲自下派江南,治理水患的,你们在这儿截道刺杀,若是杀得成了,朝廷得到消息,你们谁都瞒不住,谁都跑不了,到时一纸通缉发下来,自有天罗地网等着你们来钻,若皇上动怒,别说你们自己,就是你们九族的脑袋都保不住!到了那时候,你们以为赵裕能花心思来救你们,做梦,他这是摆明了不把你们的命当命呢!”
“若没杀成,”
顾知微笑道:“有这些侍卫在,你们可就没有下一次动手的机会了,与其在这儿等着被你们那狠心的主子当成弃子,还不如好好求一求咱们贺大人,兴许他心软,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还能给你们留条活路。”
“如若不然,便是其二,”
顾知微一抬手,贺昀心领神会,赶紧一行礼,态度要多尊敬有多尊敬,给她递上一碗热茶,几个杀手一看,更加满头雾水,正拿不准主意,就听她道:“你们方才说我不过是妇道人家,那可真是骂错了人,不妨告诉你们实话,林子里这些侍卫,都是为我而来,贺大人同行不过就是个幌子,掩人耳目罢了,你们主子弄错人了,连这都查不明白,到了青州城,我想拿捏他,不费吹灰之力!”
这话全是恐吓,顾知微有意在众人犹疑不定之际,故作出高深莫测的模样,叫他们摸不准自己的来头,又有贺昀在旁掩护,人可是最怕自己吓自己了,这几个杀手一听,果然面色极差。
沉默许久,就听那领头的长出一口气,低着头,算是认命:“也罢,主家既然不管我们死活,我们又何必保他!你说的不错,的确是赵裕派我们来的。”
“我们从前就为他做过一些事,前几日,他又找到我们兄弟几个,要我们先扮做逃亡流民的模样,一路沿着官道北上,找机会刺杀一个叫贺昀的官员,他还指明,若有下人随从,也要一并杀了,不可留下活口。”
傅砚修嗤笑一声:“他可真是有胆子,几十条人命,说杀就杀。”
这人又道:“他还找了另外几人,叫我们兵分两路,一路来杀你们,一路去杀一个好像叫,叫什么,王自衡?”
“真是胆大妄为!”
听到此处,贺昀再忍不住怒火:“赵裕无非是看王自衡被抓,生怕他到时把自己给供出来,这才急着灭口,好啊,好一个只手遮天,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贺大人稍安勿躁,离开沧云时我就暗中嘱咐过了,王自衡死不了,倒是赵裕这头,不好办。”
顾知微沉下脸,把路上种种事情都想了一圈,原以为王自衡已足够放肆了,没成想这位赵太守更是肆无忌惮,胡作非为,明知贺昀身份贵重,不等着好好恭迎便罢了,竟还敢派人过来,说杀就杀,这才只是心中怀疑呢,若赵裕认定自己那点破事都被顾知微等人看的清清楚楚了,还不得冲到京城去,一把火把皇城烧了?
此等祸乱之人,万万留不得!
闻言,贺昀忧心暂缓,对顾知微更加敬佩。
那几个杀手不明情况,分外忐忑,颤声问道:“我们真的知错了,不知大人打算如何处置我们兄弟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