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裕不是善茬，杜敬尧更不是。
前者好歹还是个官员，有朝廷看管，可杜敬尧不过就是个做大了的商贩，大字不识，不讲情理，手段更是出了名的阴狠毒辣，王五替杜家做事才几天，转眼就被这头给发觉了，他心里一惊，脑袋被那一巴掌打的嗡嗡作响，什么也不顾了，上去便抱住赵裕大腿，口齿不清道:“赵大人明查，我一个小小官兵，手无寸铁，还不是按他吩咐做事，这一切可都与我无关啊！”
“这时候想把自己摘干净了，晚了！”
赵裕强忍怒气，一手提着佩剑，一手拖着人，步履不停，直奔关押杜敬尧的那间偏房，两个手下见主子发火，也不好劝，连连啐了王五几口，在后头搭把手，又是踢又是踹，疼的王五一顿哭嚎。
“有完没完，再喊当心把你舌头拔了！”
一通混乱里，贺昀长出一口气，明白了赵裕的意思。
从前杜家大势时，这王五不去巴结讨好，偏偏等着杜敬尧被困在府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他才冒冒失失找上门来，相互勾结。
杜敬尧性情桀骜，又小心多疑，绝不会花心思记住这么个小人，稍稍一想便能明白，这王五恐怕是是对前几日那顿挨打怀恨在心，多半是他有意凑到杜敬尧面前去，左右是个人手，这才留用。至于他说的什么鸠占鹊巢，往后要替了赵裕的位子，大抵也是杜敬尧信口胡扯，拉拢人心用的。
想到此处，赵贺二人对视一眼，无视王五的连番挣扎，一到门口，干脆一脚踹开房门，将王五直接扔进屋去，就听扑通一声，人倒在地上，疼的连连抽气，哪里还有半点威风。
杜敬尧虽被关押，但他是个食色之徒，这些年混迹无数青楼楚馆，如何能忍得住几日不开荤，老早就叫王五打点了下人，送了两个美妾过来。此时刚度了春宵，搂着人在榻上调笑呢，乍然听见响动，他头也不抬，还以为是哪个不懂事的，正要出口呵斥，却见怀里女子探头一看，忽的尖叫一声，又羞又怕，披着外衫下床，捂着脸跑了。
“敢坏我的事，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
杜敬尧脸色不悦，鞋也不穿，邋里邋遢走上前来，瞧见瑟缩在地的王五，他面色一变，不自在道:“赵裕，你还有脸来，就不怕刺史下旨，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你现在就是个纸皮做的老虎，还硬撑个什么劲儿呢？”
赵裕一把提起人，冷声道:“杜敬尧，仔细看看你这位手下吧，他办事不利，已被我们抓了，我且劝你一句，逃出生天的美梦，不必再想！”
闻言，杜敬尧心里咯噔一声，装模作样走了一圈，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你满口胡言乱语什么，我怎的听不懂了？”
“我好端端在府里待着，平日的用人你们不是都查过了吗，现在又说他是我的手下，真是天大的笑话！”
贺昀皱起眉来，当即道:“你被关押在府不假，但你的心思可没在这儿，分明就是你瞧着自己脱身不得，只好将青州城内外的消息交给王五，命他出城，用信鸽给李刺史传信！此间种种，他都尽数交代完了，你还有什么可遮掩的？”
“二位大人真是好大的官威，当初无缘无故，不讲道理，把我杜家上下强拘在此也就罢了，现在又来血口喷人，真是给我泼了好大一盆脏水，”
杜敬尧不是善茬，他心里比谁都明白，若是这时松了口，往后可就得任由众人拿捏了，他拿起茶杯，坐在案边，心里不安，嘴上却连连否认:“什么出城，什么消息，我一概不知！牛不喝水总不能硬按头吧，这事与我无关，你们也不能随随便便就扣到我身上来，若拿不出证据，这就是信口雌黄，有意栽赃！”
赵裕冷笑一声，剑指王五，声音冷厉:“事到如今，他便是人证，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王五又一缩头，这边不敢瞧，那边也不敢看，正畏头畏尾着，就听杜敬尧嗤笑一声，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二位大人可别被底下这些贱民给骗了，我杜家家财万贯，难免树大招风，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什么臭鱼烂虾也敢来攀附污蔑我杜敬尧来，他们想从中作梗，你们也全然信了，查都不查？”
听了这话，王五动作一滞，好不容易忍着满身伤痛坐起身来，正对上杜敬尧眼底的轻蔑和嘲讽，他浑身一抖，心底发凉，原本是想着，当日杜老爷的话不似作假，杜家就是他傍身之处，在赵裕这儿讨不到好，只管向杜敬尧求情就是了。
方才他听杜敬尧口风不对，还以为是埋怨自己事没办成又惹来麻烦，可此刻一想，他心中慌乱，唯恐自己成了一枚弃子，赶紧手脚并用爬过去，冷汗连连，颤声质问:“杜老爷，你可不能过河拆桥啊！当初是你答应好的，只要我帮你做事，金银细软就任我挑，还说往后让我来做这个青州太守，你做人得讲良心，不能用完了人，就要一脚蹬了吧！”
“也不看看自己算个什么东西，区区城门守卫，我为何会认识你这样的小喽啰，也配在杜府吵吵嚷嚷，少给脸不要脸了！”
杜敬尧一声冷笑，活像是换了个人，哪里还有半分当初二人把酒言欢时的宽厚模样，他一脸嫌弃，把人踹开了，冷漠道:“赵大人，依我来看，这人胡言乱语，嘴里没有一句真话，保不齐还是个江湖骗子呢，可快快将他拖下去吧。”
“你，你！”
王五本就浑身难受，又挨了一脚，没有防备，直接撞在了桌脚上，他面色怔愣，伤心又失望，不知何时，泪已流了满面。
他站起身，一瘸一拐，形状癫狂:“杜敬尧，是你，都是你！你狼心狗肺，佛口蛇心，这些日子我为你了跑断腿，如今被抓了，你竟然袖手旁观！”
言毕，他仰起头来，哈哈大笑，眼里寒光闪过，不等众人反应过来，王五张牙舞爪，扑身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