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话,李琢一使眼色,身旁的土匪心领神会,当即凑上前去,王安见势不好,一把挣脱开几人,大骂道:“李琢,你个王八羔子,究竟还有没有点良心,当初是谁一手把你提拔起来的!若不是我,你现在还是个混不出头的穷小子呢,连给刺史提鞋都不配!”
“你还要脸不要,刺史派你剿匪,事办不成也就罢了,竟然还敢倒戈,和他们这群混账厮混在一起,埋伏自己人,也不怕说出去叫人笑掉大牙!”
若是换做旁人,哪个敢在李琢面前这么破口大骂,恐怕早就被他砍了手脚,一刀抹干净脖子了,可偏偏这人是王安,他说的也没错,当年李琢家乡遭灾,一年到头地里颗粒无收,他爹娘又要交税又要收粮,实在是活不起了,只好抛家舍业远走求生,李琢那时还半大不大呢,正是不懂事的年纪,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才在江南谋了个最不起眼的差事。
后来全靠着王安记得他做事利落,是个可以用的,这才屡次提携有了今日,李琢性子乖张,却一直记得承过的恩情,他明知王安紧随其后,率领一众人马上山剿匪,还在这儿设埋伏拦路,叫化安军陷入危险境地,落在王安眼里,骂他一句忘恩负义也不算冤枉。
“王大人,此地危机四伏,不宜久留,还是同我先行去喝杯茶,好好叙叙话吧?”
李琢端着笑脸还想再劝,王安却死活不肯点头,一见他身后这几个膀大腰圆的土匪,不禁眼前一黑,只觉受骗,他怒上心头,大呼:“我真是瞎了一双眼,枉费刺史如此信任你,你个逆贼,我今日就替天行道,给你个痛快!”
言毕,就见他一把拽过腰间的长刀,咬牙切齿,狠狠朝李琢身上刺去,那场面十分危急,王彪还有一伙人躲在暗处,见此情景也睁大了眼,捏出一把冷汗。万幸这王安是个养尊处优的大老爷,平日是动一步都嫌累,这一路骑马颠簸,哪还剩什么力气,李琢眼疾手快,闪身就躲过去了。
“王大人,你也不必再挣扎了,”
动作间,李琢眉头一皱,面色渐渐冷了下来:“眼下局势如此,你带来的那些化安驻军就是再厉害,没有一时半刻也是爬不上来的,你且掂量掂量吧,若还不肯束手就擒,凭你自己这两下子,还不够匪帮这些兄弟们打牙祭的呢!”
闻言,王安动作果然一顿,他是怒火中烧不假,可要是真搭上性命,也不至于。
他一脸阴沉,死死瞪着李琢,后者便看准机会,一挥手,把人给绑了,只留下几个山匪在此善后,其余人等就按照吩咐,一同上山。
江南雨多,今早还淅淅沥沥下个没完,这山上除了匪帮再无人烟,早年修的道也早就荒废多年,路上难行,几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一会儿,王安强忍着一口气,忽的脚下打滑,又是一个踉跄,看的身后几个山匪噗嗤一声,觉得好笑。
李琢面色讪讪,伸手去扶:“大人当心些,此处比不得官道规整,可别伤了脚。”
“用不着你!”
王安一把把他胳膊挥开,脸色铁青:“若不是你临阵脱逃,背叛刺史,我也落不到这个份上,现在在这儿装什么好人!”
李琢又是一声苦笑:“大人有所不知,这几天我也吃尽了苦头,若非没有法子,我又怎会如此,那仕途也是我一拳一脚拼出来的啊!”
“这么说,又不是你的错了?”
王安冷哼一声,大翻白眼:“真是说的比唱的好听,你赶紧滚远点,别脏了我的眼!”
说到此处,王安一股火又上来了,他转头一看王彪等人,阴阳怪气道:“李琢,也不怪我说你,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若是傍上了更好的靠山,倒还情有可原,可你怎的就非要和这群野蛮人在一起,连乡野村夫都比不上呢,一股馊味儿!”
说话间,几人已进了寨子,王彪原本记着顾知微嘱咐,不愿意在这个节骨眼上生事,可这王安实在猖狂,逮着个人就骂,他忍无可忍,最终一把拉开柴房大门,抬脚就把他给踢进去了:“大爷给你瞧瞧什么叫野蛮人!”
“你敢踢我!”
王安不防,一个狗吃屎摔在地上,他两眼一瞪,勃然大怒,刚要开口,就见王彪冷笑一声,从背后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大砍刀,哐当杵在地上,瞧着分量,瞧这气势,他就是再不服不忿,也只能一缩脖子,把话咽进肚子里了。
“你就老实在这儿待着,若再闹什么幺蛾子,小心大爷叫你人头落地!”
威胁完人,顾知微和傅砚修正好得了消息,刚到门口,王彪即刻收了满脸煞气,毕恭毕敬上前行礼,又命人端上茶水,简直是顺服无比。
王安看的一愣一愣的,疑惑道:“你们又是何人?”
“王大人稍安勿躁,正是小女子做主,请你前来叙话的,”顾知微笑着上前:“哎呀,怎的还把人绑起来了,李琢,赶紧给王大人松绑,咱们可没有这样的待客之道啊!”
闻言,王安面色稍缓,他动着酸痛的胳膊,转头又被顾知微递上一杯热茶:“我们这寨子里都是粗人,一群死脑筋的汉子,大人可千万别见怪,快快喝了这杯茶,暖暖身子吧。”
“算你们识相,”热茶入口,王安一皱眉,鄙夷道:“这是什么破茶,一股霉味儿,我府上的下人都不稀罕喝这东西,你们也好意思拿出来招待人?”
“我们这粗茶起码干净,哪像你拿着贪来的脏钱大吃大喝,给脸不要脸!”王彪青筋直跳,怒道:“若不是顾姑娘宽厚,我早把你们都杀了,还能留得到你坐在这儿好端端喝茶?挑三拣四的,你也配!”
大当家的称霸一方多年,追随的小弟多了去了,又真心爱护这山寨,何时受过这种羞辱,他把刀拿在手里,大步过来,王安心里咯噔一声,听顾知微淡淡一抬手,笑道:“大当家的不妨事,王大人是贵人,喝惯了好茶也是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