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李琢和王安谨遵顾知微的意思,四处打探消息,如今局势不明,他们不好随意表明身份,只能东奔西跑,每日忙的脚不沾地。
李琢本就身量单薄,这会儿看着更加憔悴,王安是个富态人,可也跟着瘦了一大圈。
昨夜他们特地上山回话,把近来能查到的私兵踪迹尽数说了,看天色已晚,就由王彪安排,在寨子里找了个偏房对付一晚。李琢是个劳累命,他从小家境贫寒,吃了许多苦,奔波这么多年,在哪儿都能睡得安心,可王安却被那粗陋不堪的草席折磨的苦不堪言,折腾到三更天才堪堪睡下,尚且迷蒙之中呢,就听屋外一阵喊声,语气颇为急迫。
“这又是怎的了,到底有完没完,觉也不让人好好睡!”
王安大为不快,翻了个身,絮絮叨叨的低声抱怨。
下一刻,李琢也被吵的没了法子,还不等他穿好鞋袜下榻去看,就听门口吱嘎一声,阿胜火急火燎的奔进来,焦急道:“二位大人,不好了!方才在山里巡逻的兄弟传话回来,说是在林子里瞧见了一伙化安军的踪迹,他们听为首那人说话的意思,似乎是特地来寻二位大人的,姑娘叫你们赶紧出去应付应付呢!”
一听见化安,王安攸然睁眼,疑惑道:“真是奇了,你我二人有去无回这么多日,他们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会儿想起来找人了。”
他都能看明白且觉得奇怪的道理,顾知微自然也能发觉,这回来传话的土匪是个嗓门大的,早把几间屋子的人都闹起来了,左右在寨子里也是干等,顾知微干脆穿好衣服,也一同前去。
山路难行,李琢便搀着王安走在前头,其余的躲在林子里,若不细看,不会被察觉。
此刻天刚蒙蒙亮,也就过了约摸一炷香的时候,李王二人便同那伙化安军碰上了,为首的林巡骑在马上,惊讶道:“王大人,李大人!”
“林巡,怎的是你?”
这林巡的出身同李琢当初大差不差,都是早早没了爹娘,有赶上饥荒,四处漂泊的苦命人,当初李琢靠着王安帮扶才有了今日,可他从没遇见过什么贵人,因此在化安做了几年差事,如今仍是不温不火。他同这二人相识,也只是因为隶属化安部下,平日只打过照面,帮这二人打点过一些小事,旁的就再无瓜葛了。
“我见二位大人迟迟没有消息,心里担忧二位大人的安危,这才贸然带兵过来,还请大人不要怪罪,”
林巡翻身下马,行礼行的倒是利索,可没说实话:“化安离青州不远,脚程若是快些,也就是三两日的功夫不知可是此地的山匪太过难缠,才拖延住了二位大人啊?”
清楚了他来意,王安这才松下一口气,连忙摆手:“不妨事不妨事,你瞧瞧,我和李大人没少胳膊没少腿的,都好的很呢,不过是路上走的慢了些,哪像你如此心急。”
“你也不必问东问西了,我们得刺史命令,自有考量,若没什么别的事就赶紧带人回去吧,这又是兵又是马的,看着就吓人,像什么样子!”
说完这话,王安挥挥袖子,想赶他走,但这位却不似往常那般听话了,林巡四下望了望,很是不安:“二位大人,我带的人手虽然不多,但若是大人们有难言之隐,在此地受人威胁,咱们奋力一搏,还是有望能逃出去的。”
王安听了,只顾着抬袖擦汗,哪敢应他这话:“你胡说什么呢,我和李大人带着几千雄兵,还能被这群鲁莽的土匪欺负了去?”
林巡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他一抱拳,态度诚恳,紧接着又道:“可当初二位大人离城时说的好好的,就是最多最多,十日也该回来了,属下就是个舞刀弄枪的粗人,脑子也不灵光,真是不明白二位大人现下是什么意思,还请大人们直言吧!”
“你这个死脑筋,叫你回去你只管回去就是了,非要在这儿问什么!”
林巡不肯松口,王安也被他磨的没了耐性,万幸李琢在场,他心知王安这套应付人的话是没有用的,倘若不能随意糊弄打发,那就得编排一个说得过去的借口,起码能堵住林巡的嘴才成。
“王大人稍安勿躁,他也是惦记咱们的安危啊,”
李琢一把拉过王安,转头笑道:“这事你真不用操心,刺史是说此地常有匪患不假,可我们来了一看,分明都是误会!”
“想当初我和王大人带兵奔波到此,身心俱疲,若真打起来,是输是赢也未可知,还是这匪帮里的大当家心肠善良,非但没贸然动手,还向我们解释了此处的种种缘故。”
李琢面不改色,睁眼说瞎话:“你别看着他们凶神恶煞,被冠上了山匪之名,可仔细一查,人家还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都是被世道煎熬,实在没有活路,一群可怜人迫于生计,在山上报团取暖罢了,那大当家的性情爽快,我们同他志趣相投,一见如故,索性就留下来说了许多话。”
林巡惊讶道:“二位大人是官员,怎能同这群山匪相处一处,这,这怕是.....”
“无妨,我和王大人自有分寸,”李琢压低声音,又道:“就是留在此处,多打探打探消息也是好的,得了,你快回去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就是他心里不愿,也再想不出说辞,林巡只好行礼,带着人原路折返回去,顾知微怀疑他此行的真正来意,看到此处,当即一摆手,阿胜便灵巧一滚,从草丛里冒出头来,悄悄跟着走了。
等离了山路,林巡面色不安,停在官道上的一驾马车之前,而在里头安稳坐着的,不是旁人,正是一同前来的李裕和。
他听完回话,心知事情败露,故意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看这情形,李琢和王安怕是已经同这些土匪厮混到一起了,只恨如今江南民不聊生,他们却投身敌寇,我身为刺史,如何能不寒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