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淮宴抬起眼来,仍是不解:“这是何意?”
“王爷不妨仔细想想,”
蒋浩往后一靠,和他细细掰扯:“咱们就先说太后娘娘,她这样娇贵的人,好端端在宫里待着享福不成,若不是有什么要紧事,为何会忽然借着由头同那个贺昀南下,说是治水,可江南多雨,那是归老天爷管的!和她一个妇道人家有什么关系,这分明都是幌子!”
被他一点,谢淮宴面色一变,惊疑不定:“你是说.....”
蒋浩故作高深:“王爷再想想,李裕和给咱们传信时说的清清楚楚,他们一行人先是在沧州逮了个贪官,往后就顺藤摸瓜,一路查到养兵之事,连王彪这么个难办的都被她收入麾下了,保不齐太后现在都知道多少了,这事可不小,若非她本就有所疑心,怎会这样顺利?”
眼下局势不明,顾知微忌惮他们,谢淮宴自然也忌惮顾知微他从前是有些轻敌,大概是总记着这位太后娘娘不值钱的蠢样,还当这是一个跟在自己屁股后面跑,随叫随到的哈巴狗呢,结果被屡次反将一军,现在一提起来,谢淮宴就憋的一肚子气。
一看他脸色,蒋浩知道谢淮宴心里松动,赶紧又劝:“王爷可千万不能和太后一般妇人之仁,若是咱们再不动手,等太后那头反应过来,这一切可就都晚了,抢占先机尤为重要,这您都是知道的啊,好不容易等到了合适的时机,只要您肯起兵,那往后的大夏,可就都在王爷手里握着了!”
若是说起别的,谢淮宴兴许还没有那么在意,但只要谈起权柄,谈起皇位,那他的狼子野心,可是遮都遮不住的。蒋浩这话,是专挑他软肉上戳,既如此,谢淮宴一改犹豫,当即派人传信,叫严遂到府上小聚。
这些时日各部忙碌,严遂倒成了个闲人,他今早刚听闻江南反叛一事,想起自己送去的信鸽也是毫无音讯,心中只觉不好,恐怕出事,正在屋里坐立不安,疑心到摄政王府,想着如何去探一探他们的口风,结果好巧不巧,外头就有人传信,说是蒋大人新起了坛好酒,如今正在谢淮宴处,就等着他同去品鉴。
严遂玲珑般的心思,自然能猜出这是为何,只等见了面,就见谢淮宴轻咳一声,按捺不住道:
“殿下派严大人前来,想必是事先说过要大人好好协助本王的,不妨和你透个底,太后娘娘暗中随同南下多日,江南碰巧又起了动乱,这么一来,恐怕她就是凶多吉少了,以本王的意思,咱们不如趁着朝廷和江南两方争斗,削了太后和顾家留在京城的势力,再顺势揭竿而起,把这王朝改头换面一番!”
严遂神情不变,状似无意:“太后娘娘竟然离宫了,这么大的事,我怎么没听说过,别不是王爷探听来的假消息,被人蒙骗了吧?”
“严大人这是什么话,本王的暗探网络遍布京城,绝不会有假,”
谢淮宴面色不快:“是太后娘娘有心瞒着,假借为先帝祈福之名,不愿被旁人发觉,当日可是蒋大人亲眼所见,整个慈宁宫都没有太后的人影!”
蒋浩也跟着搭茬:“不错不错,不止那太后,听说枢梁王也一起跟着去了,严大人,你大可以回禀大邺,就说殿下这眼中钉怕是活不成了,真是天大的好事!”
“既然如此,想来就不会有错了,”严遂眼珠一转,在心里暗暗盘算,又道:“听王爷的意思,是要我们大邺出兵了?”
谢淮宴颔首:“那是自然,当初本王可是亲自和殿下商量好的,殿下也答应,本王若有朝一日起兵要反,只需传信过去就是,他到时自会安排兵马接洽,怎么,严大人不知道这事?”
“自然知道,只是王爷当初和殿下面谈时,想必是没说清楚要拿什么作为交换吧?”
严遂冷哼一声,态度傲慢:“我们大邺士兵的命也是命,王爷不想折损自己的手里人,想白拿我们的,那可不成,我也在此提点王爷一句,那些打发下人用的什么金银细软,丝萝布匹,我们大邺是看不上的,派兵可以,但得看王爷诚意如何。”
这话说的不错,傅钰是个心思百转的性子,当时说话也的确遮遮掩掩,并不完全,此刻谢淮宴和蒋浩二人听着,对视一眼,觉得不对:“严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二位还不明白?”严遂直言道:“就算有约在先,我们也不能做亏本的买卖。”
说到此处,他淡然起身,对着屋内一副舆图细细看了,笑道:“王爷若真心想得我们帮衬,不如就将两国接壤处的这几个郡县全部划归我大邺所有,到时殿下看了,明白王爷的良苦用心,自然只有点头的份。”
他这话说的不咸不淡,却如同惊雷,齐齐炸响在谢淮宴和蒋浩耳边。
凡是明眼人谁看不出来,这几个郡县看着平平无奇,但其中利害是最不可小觑的,多少物资军粮都要在此交接,多少士兵守卫在此巡逻,多少商人在此通贩。这几所城池虽算不上大夏命脉,但也是又能收集情报,又能击退敌军的要塞之地,哪怕是为了往后着想,也是万万不能离手的!
谢淮宴紧皱着眉,只觉这人狮子大开口,实在放肆,他对严遂这眼高于顶的态度忍无可忍,正要开口责骂,就见蒋浩顺势上前,一拉他的衣袖,低声安抚:“王爷稍安勿躁,整个京城能和大邺那头联系的,也就只有他了,张狂一些就张狂一些吧,小不忍则乱大谋啊!当务之急,是得把事情说定,至于往后的,不必急于一时!”
“王爷若不愿意,严某也不会逼迫,咱们做买卖是要你情我愿的,可别因为这点小事伤了和气,”严遂傲气一笑,起身要走:“既如此,那我就不打扰王爷了,还请王爷和蒋大人另请高明吧!”
言毕,严遂长出一口气,腿还没迈出去,就听谢淮宴一咬牙,在他身后恶狠狠道:“本王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