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成公主一直住在太后的寿康宫,太后喜静,所以太后身边的竹息管寿康宫管得严,没有人敢乱嚼舌根子,以至于庆成公主对她阿玛谋反的事情一直都不知情。
她的额娘博尔济吉特氏想保全她,也想让她安心待在太后身边,便也没有跟她透露过任何消息。
敦亲王谋反的消息传到京城后,敦亲王府更是被果郡王带人包围了起来,博尔济吉特氏也没有办法跟庆成公主交代什么话。
她只能在府里烧香拜佛,求了好几日,盼着王爷谋反的事情不要牵连两个孩子。
好在最后得偿所愿,自己跟两个孩子都没有被牵连。
只是到底王爷死得不光彩,能为他收殓尸骨已经是皇上开恩了,葬礼是根本不能办的,甚至都不敢大声哭。
博尔济吉特氏知道自家门庭肯定会日渐落魄,又没见宫里把女儿庆成给送回来,她知道庆成待在太后身边,日后婚嫁起码会顺利一些,所以自然是不会主动去接庆成回如今弘暄的贝子府。
所以直到敦亲王被斩首示众后,庆成公主才隐约听到了些风声。
她实在不敢置信,又不敢去向太后求证这件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
庆成公主夜里睡不好,白日里陪着太后的时候,便神情恍惚。
太后瞧出来了,于是叹了一口气,她觉得庆成也是个好孩子,只是可惜了摊上了老十这么一个阿玛。
不过既然皇上没有把庆成的公主封号收回,那便是默认了继续把她养在宫里了,也是个贴心的,愿意整日陪着自己这个老婆子,那日后便由她养着吧。
日后若有和亲蒙古的需要,皇上舍不得亲生女儿,还可以让庆成代为嫁过去。
太后轻柔地摸了摸庆成公主的头,关切地说道:“庆成啊,这两日你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心里可是有事?不妨跟哀家说说吧!”
庆成公主听了太后的话,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哽咽着说:“太后,我听闻阿玛他……他谋反了,被……被斩首了,这可是……可是真的?”
太后轻轻扶起她,见她神情崩溃,却也说不出什么哄孩子的话,只能无奈地点点头。
庆成公主只觉天旋地转,喃喃道:“阿玛,阿玛怎么会如此糊涂呢。”
太后拉着她的手说:“你阿玛犯下大错,已经得到了惩罚。先前不告诉你,便是怕你太过于悲伤了。哀家知晓你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不会因为你阿玛之事为难于你,便安心待在哀家身边吧。”
庆成公主心中稍感安慰,却还是悲戚不已。
庆成公主很快便想到了额娘与弟弟,颤抖着声音问道:“那,额娘与弘暄呢?他们,他们如何了?”
她生怕听到关于他们的不好的消息,眼泪又落了下来。
太后安慰似地拍了拍她的手,“放心吧,你额娘与弘暄都好好的呢,还在府里生活着,只是王府如今变成了贝子府了。”
庆成公主咬了咬唇,知道了额娘与弟弟都好,但是没亲眼见到,心里仍是挂念。
她想起来先前额娘的嘱咐,让她好好待在太后身边,额娘是不是那时候就有预感了,如今也没有接她回府,日后自己是不是要继续待在宫里,待在太后身边。
庆成公主胡思乱想着,心里很是不安,鼓足勇气才怯懦地开口道:“太后,我,我能不能回府里看看额娘与弘暄?”
如果可以,她还想给阿玛上一炷香,阿玛虽然是罪有应得,但是没能见阿玛最后一面,她心里到底是遗憾。
太后心里有一丝不悦,但是看着庆成公主泪眼朦胧的可怜模样,到底还是心软了,便点了头。
“去吧,如今皇上皇后不在宫里,哀家倒是可以做主,只是你日后可就要懂事一些了,不要让皇上跟皇后为难。”
太后的话语中略带一丝警告,若日后庆成公主想要在宫里过得好,便不能再惦记她的阿玛跟额娘了,会惹得皇上不高兴的。
敦亲王被剥夺了爵位,博尔济吉特氏也不再是敦亲王福晋,是不能再入宫看望庆成公主的。
“是,太后。”得了太后的应允,庆成公主心情略微好了一些,就要急着出宫。
太后给她拿了出宫的手牌,并指了一个嬷嬷跟着她,特许她可以在贝子府里住上一晚再回宫里。
很快庆成公主便坐着马车回到了她自小长大的地方,看着大门上曾经写着的“敦亲王府”字样的牌匾已经没有了,换成了“贝子府”,庆成公主心里很不是滋味。
庆成公主看着紧闭的大门,便带着嬷嬷缓步上前敲响了大门,过了许久才终于有一个须发花白的仆人缓缓打开了一条缝,伸头查看是谁在敲门。
他看到庆成公主的时候先是一愣,随后便露出惊喜的神色来。
他连忙把门打开,“公主,您终于回来了!”
庆成公主也是一愣,来给她开门的竟然是管家,而且瞧着苍老了许多,“管家,怎么是你亲自开门,门童呢?”
“唉!公主,进门说话吧!”管家叹了一口气,便把庆成公主请进门。
进了门,庆成公主发现府里冷清了不少,往昔热闹的庭院如今飘满了落叶,竟没有下人打扫。
她顾不得多想,便快步走向内院,去找额娘。
刚进内院,就看见额娘正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发呆。
“额娘!”庆成公主忍不住叫出声来。
博尔济吉特氏抬头看见女儿,眼里闪过一丝惊喜与一丝担忧,忙起身抱住她。
女儿这是被宫里遣返回来了吗?也好,一家人在一起,也总能过得好的。
庆成公主伏在额娘的肩上默默流泪,博尔济吉特氏便轻柔地拍着女儿的背,安抚她,良久,庆成公主止住了泪水。
她抬眼望去,不见弟弟弘暄,才想起询问弟弟弘暄的情况。
额娘告诉她,弘暄自从王府变故后变得沉默寡言,但还算安好,如今跟着夫子在学习呢!
母女俩又闲聊起来,博尔济吉特氏知道了原来女儿因为担心自己与弘暄,才求了太后出宫的,心里不免心疼起来。
庆成公主也知道阿玛走后,府里的下人都另寻出路了,额娘便把府里有心思的下人都遣散了,如今府里只留了十几个忠心的。
到了晚上,一家人吃饭的时候,庆成公主看着阿玛那空了的座位,心里很不是滋味。
到了夜晚,太后派来跟着庆成公主的嬷嬷入睡后,庆成公主才敢悄悄替她阿玛上了一炷香。
第二天清晨,庆成公主知道自己必须回宫了。她不舍地告别额娘和弟弟。
额娘叮嘱她一定要在宫中谨言慎行,好好侍奉太后。
庆成公主点头答应,带着满心的惆怅坐上回宫的马车,望着渐渐远去的贝子府,泪水模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