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惠宁跑去附近的商店买了一包口罩过来。
周燃戴上,一直走到夜市,再没有人过来跟他打招呼。
这里的夜市跟别处夜市大相径庭,烤烧炸串、奶茶饮料,还有一些贝壳制品。丁惠宁对这些都不感兴趣,她需要再买两身衣服。
这里的气温比老家高,带过来的衣服穿着有点热。
她问周燃:“要不要买衣服?”
周燃点头:“这儿太热,买两身短袖换。”
卖衣服的店铺这会儿还在营业。走进店里,一边是像海水沙滩那样极简设计的款式,另一边是明艳热烈的热带海洋风格。
丁惠宁挑了两身极简设计风格,这样的衣服回去了还能穿。等挑完衣服,她想了想,又去选了一件白底加明黄色和橙色的印花吊带裙。
她身材适中,穿均码就很合适。
周燃也很快挑好了衣服。
买完衣服,两人漫步逛夜市,买了冰酸奶,再买上当地产的芒果,慢慢走回酒店。
他们在海岛上悠闲散步时,丁惠宁家里“地震”了。
丁书阳从学校回来,吃过晚饭无聊至极,便在家里四处游走。听说姐姐去旅游了,他是羡慕当中带着一点嫉妒。
他到姐姐房间去,想找点书看,把她书桌和抽屉里的东西都翻了个遍,没找到什么合意的书。无意中看见丁惠宁的床单有些乱,他的强迫症让他主动去整理。
抬起床垫时,看到下面压着一张A4纸,他好奇地拿出来看。
看清楚名字和诊断结果,他有一种五雷轰顶的感觉。
床单不塞了,他拿着诊断书快步跑到楼下,朝父母大喊:“爸妈,不好了!”
“在家里呢,怎么不好了?”姚秀兰正在织锦布,回头不满地瞪着他。
“天塌的大事!”丁书阳跑到楼下,举着手中的纸对父母说,“我姐生病了。”
在看电视的丁向东脸色一变:“什么病?”
姚秀兰先他一步,站起来跨步走到儿子面前拿过那张纸,想看看上面的内容,但她老花眼看不清楚。她焦虑地问:“什么病啊?”
“中度抑郁。”丁书阳说。
丁向东的脸色稍稍缓了缓:“还好,不是太大问题。”
丁书阳在学校上过心理课,对抑郁症有所了解。他不满父亲这样不上心的态度,大声说道:“怎么不是太大问题?每年都有不少年轻人因为抑郁症的困扰,最后自杀了。”
姚秀兰吓得手哆嗦:“哎呀,这怎么办啊?这怎么办啊?有没有药物可以治好?”
丁书阳说:“看个人情况。有些人吃药就好,有些人吃药中途再受刺激,症状会加重的。”
姚秀秀看向丁向东,脸上满是绝望:“这可怎么办啊?”
丁向东从沙发上站起来,步履沉重。走到儿子面前接过诊断书,想看清楚上面的内容,只见一片如蚂蚁爬的字。
他沉默着不说话。
丁书阳叹气:“上次卫生院的医闹,我姐被网暴,这肯定是她抑郁的源头。”
姚秀兰哭:“怎么会这样?她心里有事怎么也不说?”
丁书阳恼火:“跟你们说什么啊?在医院上班一点也不快乐,回来跟你们说,你们不但不理解她,还要把她责备一通,她不如不说。她就不喜欢当医生,当年你们硬逼着她报定向医学,说有编制。现在人病了,有编制能治好吗?”
被儿子这么训斥,丁向东感觉自己脸上像被打了一巴掌似的,热辣辣的疼。他沉声对他说:“把这个纸塞回原来的地方去,你就当不晓得这件事情。”
“她的病要好,她得治病,也需要家庭成员的配合。”丁书阳的火气不减。
丁向东朝他吼:“我叫你放回去,你耳聋了?”
丁书阳吓得打了个激灵:“放就放,你吼这么大声干什么?”
他十分不甘心地朝楼上房间走去。
姚秀兰哭着骂丈夫:“你吼孩子干什么?惠宁生病了,你得想点办法才是。”
丁向东坐回沙发上,颓废地说:“我有什么办法?我又不是医生。”
姚秀兰声泪俱下:“好好的一个姑娘,回来不到半年就抑郁了。早知道这样,当初就该让她自己选。”
丁向东被她哭得心烦:“哭哭哭,你就知道哭。”
丁书阳放好诊断书下来,正好听到父亲这样责骂母亲,跟他顶嘴:“你不哭,你倒是想点办法啊。不要光知道凶人!”
“凶你……”丁向东想骂脏话,看到已经长得比他还高的儿子,把话咽下去。他无力地说:“算了,就这样吧。她说不想在青峡镇,那就让她走吧。”
姚秀兰又哭:“那要赔十万块的违约金。”
丁书阳惊讶:“这么多?”
丁向东不耐烦地说:“那你要钱还是要女儿?”说完他摆摆手拿主意,“行了,就这么定了。”
丁书阳好奇:“咱家有那么多钱赔吗?”
“没有,把你卖掉!”丁向东没好气地说。
他们在家里务农,闲时打些散工,供两个孩子读书,前些年又建起了这座小楼,日子过得紧巴巴。十万块他们有,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一下子要掏出去,说不心疼是假的。
可是女儿的命,比这十万块钱更重要。
家里一下子陷入沉默。到最后,丁向东交待丁书阳:“你姐在外面,你先别告诉她,免得她心神不宁,心有愧疚。”
丁书阳点头:“我知道了。”
这天晚上,家里的三个人都睡不着。
丁书阳躺在床上,拿着手机查抑郁症的治疗办法。他很爱姐姐,他希望姐姐可以永远健康、快乐!
姚秀兰坐在床上,不甘心却又无奈地说:“这可是十万块钱呢,这样拿去赔违约金,怎么都觉得憋屈。”
丁向东比她豁达一点:“钱没有再挣。”
姚秀兰叹气:“早知道这样,当初不逼她,走了弯路还是又回到起点。”
“吃了教训,以后书阳的事情就别干涉了,让他选自己喜欢的学校。”丁向东又忍不住抽起烟来。
姚秀兰心有戚戚然:“以后有惠宁把关。唉,说起来啊,咱们农村的孩子起点太低,父母什么都不懂。”
丁向东说:“咱们的父辈大字不识几个,你我能读几年书,现在供了一个大学生出来,一代会比一代好的。人家进城,是父母把孩子要吃的苦先吃了。”
“唉!”姚秀兰叹气,摆摆手,“她走了以后,她的生活她做主,去城里找份活计谋生,以后在城里扎根也行。凭啥我们农村的孩子就一定得扎根在农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