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如辉真怕冯国富答应。
见冯国富沉默,他内心笑了,当即道:“唉,小许不参加,我也不想参加了,配方我收回,那老冯啊,这件事就算了吧,啊?”
冯国富脸都青了。
隔壁镇子还有一家酒厂,那就是本地独一无二的巨头“粮食白酒”。
巧的是,袁如辉这个中医世家,在破四旧是被迫害的那一批。
那之前他们家人脉广泛。
别说和人家厂长认识,就算和市长也认识。
这点冯国富也很清楚。
人家厂大,销路大,酒还好,拿什么和人家比?
他道:“我还没同意。老袁,小许同志,先前是我态度不对。但我这不是为厂未来担忧着急嘛,你们也谅解一下。”
“老冯,不是我说你,饭要一口口吃嘛,别急。”
“对,我自我批评,端正态度。”
“小许——”袁如辉给许灼使了个眼色,示意可以继续了。
“袁爷叔,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弄这种小瓶子吗?”
这种小瓶子也就三两多,差不多是一顿的量。
巴掌大的瓶子设计,更方便饮用和携带,比如放在口袋。
许灼开始当场演示和讲述这种看似简单的设计,其实内涵乾坤的门道。
最重要的是,现在买酒需要票。
如果采用这种设计,再钻钻空子,买这种东西用副食品票就行,且也不用再给每个人限量两瓶了。
人家一瓶五百毫升,限购两瓶。
他们的这个一百八十毫升限购两瓶,就不合理嘛。
再加上现在南方这里相对来说更加放开,可以试试。
“我们销售实行三步。”
“第一步,在人流多的地方拉横幅,立广告。”
“第二步,拿一批酒,赠送给领导们餐会饮用。”
“第三步,铺设销售,垫货。”
“第四步,如果这个空子没法钻,销售量只能是一千毫升,那咱们搞个买五送一,或者买六送一。”
等许灼把基本的现代销售思路放进来时,袁如辉也有些懵。
别说他,跟着许灼看了这么久的许若谷也有些不理解。
“那个……”冯国富道:“小许,第三步和第一步是不是搞反了?”
“那我问你,那我问你,这个补酒,是不是用了很多药材,整瓶酒的质量比一般的酒要高?”
“这是当然。”
“是不是物以稀为贵?”
“是。”
“如果这个酒铺货很多,是不是这个酒生产很容易?”
“对……”
“便宜无好货,量大无好货,这是常识,对不对?”
“对。”
“我们现在要的不是收益,是这个牌子打出去。让所有人知道‘健酒’,而不是让所有人都喝到。等名声大了,随便铺货,你还愁买不到?”
啪!
冯国富猛拍巴掌,犹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更别提袁如辉,人都听得有些傻。
至于许若谷,瞪大眼睛,一时之间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接着,许灼又开始给众人补充细节。
他一边说,一边坐在办公室主位置上写。
顺便倒了一口酒尝了尝。
的确不拉舌头了,药香味浓郁,但……他摇了摇头。
“这个不行。”许灼道:“得改良。”
冯国富和袁如辉都一惊,连忙问道:“哪里不行?”
许若谷拿过来尝了尝,皱起眉头:“以药酒来说,这口感和药感很强,想要调配出更好的,难……”
“我不是说这酒不好,是这酒太好。”
“嗯?”三个人都傻了。
太好反而不行,这啥意思?
“你这五十多度的酒,加上这么多药材,定价一块钱一百八十毫升,这么卖的话不是亏死么?”
“那太高价格。”
许灼摆摆手,示意众人听他说。
“不行,抬高价格就没竞争力了。”
“我跟你们说,把酒精度降低,再加点焦糖色和葡萄糖调色调口。”
“现在的酒感还是太强,对嗓子眼有刺激。”
“我要这酒喝下去,对不怎么喝酒的人来说,也是润口润喉的。”
“咱们是‘健酒’,喝了之后对身体有益。”
“酒这种东西,喝多了肯定有问题。”
“各人酒量还参差不齐。”
“要让参加酒会的人,就算不能喝酒,都能和老酒鬼喝得有来有往。”
“这不喝多了,销量就上升了吗?”
“另外,同样是健酒,我们可以出个红标给民众喝的。”
“也可以售卖这种金标的,给有钱人领导喝的。”
“民众喝的是一个价格,领导喝的是另一个价格。”
“还可以专门做送礼的,定制的,旗舰的。”
“我们用来打名声和给领导送的,与铺货的是两种东西。”
冯国富听完,只觉脑壳痒,要长脑子了。
许灼来之前,他以为开酒厂卖酒,就只是卖酒。
反正供销社肯定得从他这里拿货。
可许灼今天这番话,却让他打开了格局。
原来酒——还能这么卖!
当然,这里面还有很多细节要商榷。
许灼脑子里有东西,现场就写起了全案策划。
从产品到一个品牌的建立,整个营销策略厚厚一沓纸。
就连最难最难的落地和强落地,都有了完备策略。
周围三个人看着,就像是在看一个无情的写字机器。
写完这东西,许灼吐出一口气,浑身是汗,脸色疲惫。
“好了,你们看看有什么问题没?”
“我们先看看,小许,你先去休息,一会儿厂里食堂吃饭。”
其余厂可能得自己回去吃饭。
但酒厂不缺粮食,也是个暴利行业,伙食不差。
“不了,我还有事,得赶场,回头让袁爷叔来叫我。”
“别急着走啊小许,你等等,我这里还有点自己厂里生产的啤酒,这东西喝着清爽,你带回去当饮料喝。”
今天这么来一番说,软硬兼施,又拿出本事。
冯国富的脸就跟那啥似的,变得真快。
现在热情得就像孙子……
当然不是许灼这样的逆孙。
转身打开旁边的柜子,露出了里面一支支绿色玻璃瓶。
许灼看了眼连忙道:“等等,冯爷叔,这啤酒是不是用大米做的?”
“那肯定啊,哪来这么多麦子能用来做酒。”
“那个……我还是不喝了,下次,下次一定。”许灼咳嗽了声道:“剩下的事,你们先好好商量,当务之急是把这事尽快撑起来。”
说完,他就收拾一下,带着许若谷匆匆离开了。
出了酒厂大门,望着眼前的煤渣大路,他长长呼出一口气。
“其实我觉得……这个大米拉格吧,还行。”许若谷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