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小枣瞪圆了一双眼道:
“絮儿,你是不是怕他撵走我们才忍下委屈的?我可怜的絮儿……”
说着说着,丁小枣掉下两串泪珠子。
孟长义用舌头顶着腮帮子,张大嘴下手够狠的,再大力一些,他的牙就保不住了。
絮儿把人护在身后,诚心诚意给孟长义道歉。
“孟大哥,对不住啊,还请你别怪大嘴叔和小枣,你知道他们没恶意的。”
“你们这些人真够护短的,不像我那些出生入死的兄弟,胳膊肘往外拐,都快到平安镇了。”
孟长义翘了翘嘴角,一句玩笑话,摆明了他不会揪着这件事不放。
冯安与石罗锅发话让人散了,孩子们的事并未多插手,只要不是生死矛盾,他们完全不放在心上。
见二人说开没事人似的说起马匹,丁小枣扒下捂在脸上的大手,气哼哼回了屋子。
张大嘴和庆七多少有些尴尬,犹犹豫豫想赔不是,但几次都插不上话。
事情谈妥,孟长义对着两个男人道:
“我要是真动手,你们所有人一起上也伤不到我。这件事就此揭过,以后该如何还如何。”
张大嘴憨声大笑,与孟长义勾肩搭背的样子不见了窘迫。
庆七不觉得自己有错,但刚才趁乱踢人不甚光明,终究软了语气,男人之间的隔阂很容易就消除。
絮儿头疼,她要去哄哄黑丫头。
孟长义打絮儿的事,一阵风似的传遍小小关屯,那些没亲眼看见的人捶胸顿足甚是遗憾,孟军头被人压在地上打?难得一见啊,屠夫勇猛!
丁小枣见到絮儿过来,气哼哼扭头不理人。
絮儿想了想,这时候没什么好吃的给她,干脆耍起无赖趴在小枣腿上。
“哎哟~小枣,我头疼,你帮我看看是不是淤血了?”
小枣沉默以对。
絮儿又道:
“小枣是最勇敢善良的小枣,今日你护着我,这恩情我记下了。”
她心里默默补了一句:将来若有人欺你,我也给你撑腰。
“哼,什么恩啊仇的,平日天不怕地不怕,怎么到姓孟的面前就怂了?”
絮儿闷闷道:
“才不是……”
小枣没能等到絮儿的后半句,究竟是累到什么样才能趴在她腿上睡着啊?
低声叫来细细帮忙点灯,两个女孩拨开絮儿后脑勺的头发,隐约可见的青紫好大一块。她这样子确实不好仰躺,没个十天半月怕是很难消肿。
絮儿一觉睡得极沉,所有人进出都刻意放轻脚步,心疼和纵容并不张扬,经过这一次意外,哨所那边更加知道絮儿不好招惹。
老白做的石器用起来并不顺手,消耗体力太过的结果,就是这帮人吃得更多。
天气越来越暖,猎物易腐,春猎危险还不讨好,孟长义又开始犯愁。
前几年多少有点陈谷子凑合,今年是真的后继无粮。要不然再卖点皮子试试?
棚屋里,絮儿翻身压到后脑勺直接疼醒。
“哎哟~睡迷糊把伤给忘了,啊~哈!起床干活!”
掀开帘子是刺眼强光,絮儿半眯着眼找到水缸,打水洗脸,梳理头发。除了衣裳换无可换,一切都在慢慢变好。
村子里不剩几个人,多数都在开荒地忙碌。絮儿找两个爷爷闲话半刻,自己带上工具去了溪边。
最近的那块菜地已经收拾平整,只等再暖一点浇水种菜。絮儿没多停留,向她看好的第二块菜地走去。
堆草烧荒做得很小心,现在只她一人,万一突然起风,她怕是难以掌控。
晌午最热的时候,风吹到脸上都带着轻柔。
絮儿喝了水后坐在溪边,闪闪波光随着小溪一路延伸到远处,失神间不免幻想,这些如果都是真的珠光该多好,那她就可以不用愁下一顿大家吃什么。
前几日她去问过巧织,冬日腌的咸肉还有一些,再就是橡子粉和葛条,不好存放的那些早就吃完了。
今日天气不错,去下游看看有没有能吃的野菜。
絮儿扛上钉耙走远,四下一看满是枯黄之色。小溪下游那处水潭边上,有一片向阳之地,厚厚的枯草护着地皮,让一些早醒的一点点苦曲菜和二月蒿误以为春时已到。
“早生的野菜是逃不过被吃的,就是对村里人来说,有点少了。”
原本是来开菜园子的絮儿,蹲在地上搜寻一点青绿之色。整整一个冬天,他们连口萝卜都没能吃到。
以前野菜吃三季,做梦都想有点油星。现在可好,肉吃到嘴不是一顿两顿,什么菜都没有。
“名副其实的土里刨食,谁像我似的连野菜根都不放过啊?”
絮儿边挖边自言自语,口水有点多,她不说话就要一直吞咽。
攒了半篓野菜,絮儿心情不错。
一钉耙下去,带出来两颗白色东西,絮儿捡起来后擦掉泥土,有点不敢置信。
“这地方有甘露子?!”
扔下钉耙,絮儿小跑向溪边,用水清洗干净后,两个拇指长白莹莹的东西在她手心。
絮儿塞了一颗在嘴里,有点凉,有点脆,一点甘,是熟悉的味道。
“都已经生芽了,这时候挖出来吃也太可惜了,还不如让它再长一年,既能筛选种子,又能收获一批用来吃。”
只是这样一来,她又要想别的办法,为了省一口吃的,他们几乎把附近的草籽都撸光了。
不过既然能在这里找到野菜,以后吃的只会越来越多。眼下食物尚且能撑三五日,不能指望巧织一人面对这件事,回去还是要找孟长义。
进山之前她一直以为孟长义那边就五个人,那次找到薯蓣她都以为今年稳活!后来啊,得知多出来几十人的絮儿,当时双眼发黑心口疼。
深山重重,敌军和朝廷都找不到的隐蔽之地,嘿,她就带着一村老少跟进来了。
肚子里惊雷阵阵,絮儿走到溪边再次灌个水饱。溪水里的小鱼苗还不如眼睛长,既不好抓也不够吃。
“还是你们好啊,有水就能活。”
重新收拾东西上路,絮儿一直想顺着水流到它最终停止的地方看看。路过水潭之后的小溪明显多了些泥沙,两侧多是杨柳榆槐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