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去冬来,天气渐冷,黛玉晨起练武回来,紫鹃和雪雁伺候她换了衣裳。
莺莲自外而入,手持信函:“姑娘,老爷来信了。”
黛玉接过展阅,信中言及,王子腾之事已了,立功求宅之事,待他调回京城再议,且为期不远矣。
黛玉心下稍安,眼看父亲就要回到京城,她也跟着放松许多。
碧纱橱外间,孙悟空在看诸事屋伙计刚送进来的账本,不一会儿,喜道:“俺老孙挣的银子已够买那三进宅子了!”
黛玉听到走进来,把林如海的信递给孙悟空,笑道:“喜事一桩接着一桩,我们这便去诸事屋。
我已差莺莲去跟冯先生告假,也派了紫鹃去跟老太太说一声,我有事需出门,不用女扮男装。”
贾母得知黛玉要请诸事屋的人护送一些书籍到扬州林如海处,一边念叨着出门费事儿,一边派了抬轿子的下人和小厮,又赶紧撵了紫鹃回去跟着黛玉,让看好了她。
一年多的时间里,诸事屋渐渐名扬于整个都中。
世人皆知诸事屋汇聚了一群身怀绝技的奇人,他们擅长推理线索,寻找失物,武艺高强,精通人情世故。
而且诸事屋的伙计们非常注重信誉,无论委托的难易程度,只要答应下来就必定会给客人一个满意的答复。
他们对待穷人的委托也和富人的一样用心,这种公平公正的态度赢得了口碑。
虽然诸事屋没有刻意为之,但街头巷尾的闲谈中,常常能听到关于诸事屋的传闻。随着时间的推移,上到天潢贵胄,下到贫民百姓,就都知道了诸事屋的存在。
不是没有人找过诸事屋的麻烦,一般找事的人都会在被吊在城楼上一天一夜,任何人去救都会被打下来,偏偏找不到何人所为,灰溜溜地回去之后就再也不敢找诸事屋的麻烦了。
黛玉这日穿着月白绫袄,外披一件大红羽纱面白狐皮里的鹤氅,那披风红得似火,在这冬日阳光下映衬下极为夺目。
诸事屋尽管有了十六个伙计,还是忙得团团转,孙悟空一到就被拉去干活,不过他无论如何不肯再拔汗毛了。
黛玉正查看账目,忽闻铺子外传来孩童的哭闹声。
“我要喝水!我要喝水,呜呜姥姥……我渴了。”
黛玉远远一看,一位老人家身着打着补丁的旧棉衣,头戴破旧布巾,脸被寒风吹得红扑扑的,眉眼之间满是愁苦。
一个四五岁的男童坐在诸事屋门口不走了,两腿蹬着,哭着喊着要喝水,老人家满脸尴尬,想抱孩子起来又无甚力气,一时僵在原地。
黛玉看向雪雁:“去看看,拿上碗给孩子倒些水喝,别渴坏了他。”
又吩咐紫鹃,“紫鹃也跟着去,把这桌子上的点心带几块哄哄。”
雪雁喂孩童喝了水,紫鹃又将点心塞给他,逗了几句,孩童破涕为笑,黑黢黢的小手紧紧抓着点心。
老人家陪笑着,不住地说着两个丫鬟的好话。
待两人转回头,连忙将点心塞进嘴里,吃得狼吞虎咽。
“慢点儿,慢点儿!”老人家轻拍了孩童几下,孩童果然噎着了,抻着脖子咽不下去,吐不出来。
“唉,这,怎的就一口吞下了?赶紧进来再喝些水。”雪雁唬了一跳。
这些点心小巧精致,居然能噎着,她赶紧将两人领进来,孩童连喝两碗水才把点心顺下去。
紫鹃见老人家嘴唇干裂,给老人家也端了一碗水。
老人端着白净的碗不敢入口,满脸不好意思:“这可如何使得,碗都被我弄脏了,姑娘们心善。”
“老人家,您就喝吧,一碗水而已。”一道柔婉悦耳的嗓音响起。老人家顺着声音看去,这才发现桌子后面坐了一位姑娘,十二三岁的年纪,生得仿若仙姝下凡,恰似那画儿里走出来的人儿一般。
面庞白皙似雪,双眸犹如星子闪烁,眉眼之间透着一股子清冷之气。
身上穿着的衣裳,料子瞧着便是极上等的。白色袄子上绣着精细的鲜红花样,那针脚细密得如同那春天里的繁花一般,层层叠叠,看得人眼都花了。
头上的珠翠亦是不凡,在烛光下闪烁着璀璨的光,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大家风范。
只轻轻瞥一眼,便让老人家觉得自己矮了半截,心中暗忖:“这等标致人物,怕不是天仙下凡,咱这一辈子也没见过这般贵气逼人的小姐哩。”
老人只觉得连气儿都不敢大喘,生怕唐突了这位天仙似的姑娘。
“请问老人家尊姓?”黛玉示意紫鹃搬了两把椅子过来,让老人和孩童坐下。
“这位是我们林姑娘。”雪雁见老人局促,把她扶到椅子上道。
老人顺势坐下陪笑道:“林姑娘你好,姑娘心善,菩萨一般的心肠。”
黛玉道:“老人家去往何处?看着似走了不少路。”板儿脸上疲劳尽显,一看便知长途跋涉。
老人像被打开了话匣子,忙道:“我姓刘,因跟着女婿女儿住,人称刘姥姥。这是我那外孙子,叫板儿。
老身从乡下一路走来,本不该到这都中来搅扰,只是如今家中艰难,这秋尽冬来,连个过冬的物件儿都没齐整。
那地里头的收成啊,一年不如一年,家中人口又多,没奈何,老身只得厚着脸皮到这都中来,寻思着和那富贵府里有些沾亲带故的,盼着能得些救济,也好熬过这个冬天。
我这一把老骨头,本不想来这富贵地儿丢人现眼,可一大家子人都张着嘴等吃食,也是没法子的事儿。”
黛玉听了,微微点头,轻声道:“老人家也是不易。”
刘姥姥喝着水,上下打量黛玉,又看看这诸事屋,忍不住说道:“姑娘这等富贵,老身活了这把年纪,都没见过这等气派的地方。”
黛玉浅笑:“老人家过奖了,这是旁人的生意,我来此地也是有有事情委托。”
刘姥姥一听道:“原来这诸事屋的名气恁大,我们虽远在乡下,也都知道这诸事屋的名声,都说要做成什么事,只管来找诸事屋便是。”
黛玉听到诸事屋居然传到乡下去了,心里也为孙悟空感到高兴,脸上不由得露出笑容,把刘姥姥都看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