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多言,沈云舒手中的蝶舞已没入裂空之中,双手之间月华起舞,便冲风清羽而去。
却见风清羽取出一柄雪亮的长刀,刀锋所向,狂风便起,无数细小的风刃夹杂在风沙之中,如猛虎扑面,凶煞异常。
只是这月华,却不似以往,以灵丝为轴,形成了细小难见的空间裂缝,无论所触何物,皆可以异空噬之,可谓是无坚不摧之刃。只消片刻,月华之间灵气消散,飞石无踪,唯留凶恶的杀气扑面,好生瘆人。
“好怪异的灵术,莫非真可把空间附着于灵气之上?”风清羽见状大惊,抱着凤千羽避开月华的锋芒,惊慌问道,“你究竟是何方神圣?这空间之法并非四神所授,而是天魔之首原初十贤所创,身为四神遗族的你怎会此般灵术?”
空间之法乃天界魔界未成之时,原初十贤所创,集无数人的灵气,辅以特殊的咒文灵阵,耗费漫长时间,用以裂空创界之术,绝非一般人可以掌握。更何况,这少女所用灵术又与原初十贤的空间之法迥然不同,并非创界之术,而是纯粹的破坏杀戮之法。
“将死之人,何必多言!”
沈云舒大步踏出,身体却不由自主地一阵摇晃,扶膝半跪于地低声骂道;“啐!老狐狸,居然给我玩这套。”
言语间,沈云舒耳中流出两道鲜血,不知何时已被风清羽击伤。
“喂!臭老头,你不是总夸口说音绝斩下绝无活口,眨眼间能斩杀千军万马吗?连个臭丫头都杀不掉,你这海口夸得也太大了吧?”
“不……这要是一般人在毫无防备下中了音绝斩早就五脏六腑俱碎,魂归九天了,这丫头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着风清羽震惊的模样,沈云舒不屑地抹了抹耳边的血,冷冷地哼道:“不过是在声音中叠加了灵气波,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杀死我?更何况,你为了不让我发觉,将灵气的强度抑制住了,也就伤我这次,你们不会再有机会了。”
不消片刻,沈云舒便恢复了平衡,漆黑的灵气覆盖了全身,隔绝了外界的一切灵气影响。风清羽心里大叫不好,面对这样的沈云舒,他实在无法一边保护凤千羽一边与其0战斗。
“喂,凤丫头。”
“叫我作甚?”凤千羽不悦地回道。
“如果……我是说如果啊,要是我为了保护你死了,你会不会有一点愧疚?”
“不会。”凤千羽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为什么?”风清羽一脸受伤。
“本小姐不喜欢老头子。”
“说得也是,那我还是别死了,挺冤。”风清羽自嘲地笑了笑,将凤千羽轻轻放下,“凤丫头,你先走,我拖住她。”
“不用,本小姐和你一道对付她。”凤千羽嫌恶地扫了扫自己的红衣。
“诶?你不是说不愿和我这个老头子为伍吗?怎么了?小丫头转性了?”
“滚!”凤千羽愤愤地踹了风清羽一脚,却被其轻巧地躲开了,“本小姐至少还懂得什么叫缓急轻重!”
沈云舒一边疗伤,一边看着这似曾相识的一幕,不由在气愤中又觉得有几分可笑,一时间满身的杀气悄然消减了几分。
“姑娘,既然已无意相难,为何不握手叶雨?你若有何要求,可以与我谈谈。”这种突然的变化怎逃得过风清羽敏锐的双眼,既有拖延的可能,又何苦冒着生命危险和这种来历不明又实力超群的人交手?
“你是谁?”沈云舒抬眼问道。
“风氏长老风清羽。”
“白虎?”
“是的。”
“你能代替凤氏长老做决定?”
“虽不能决定,但也能左右一二。”
“那烈风谷之事呢?”
“自可左右八九。”
“是吗?”沈云舒褪去了一身的灵气,一脸平静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给我白虎针鬣,我放你们两个一马。至于朱雀火羽,我自会向凤氏长老讨要。”
听着沈云舒理所当然的语气,凤千羽又压不住自己的脾气吼道:“喂!臭丫头!本小姐从未见过像你这般厚颜无耻之人!在别人地盘上撒野还敢开口讨要圣物,你……”
凤千羽还欲发作,却被风清羽抬手拦住。风中传来那股熟悉的感觉,他开口笑道:“姑娘,四神圣物在非本族后裔手中毫无用处,不知你取之有何用处?”
“无须多问,只要回答我,给,或不给?”
“朱雀火羽之事,在下无权决定,还是请那位大人定夺吧。至于白虎针鬣,在下的答案将会与那位大人一致,你看如何?”
看着风清羽不怀好意的笑容,沈云舒心领神会,同样冷冷地笑道:“不就是朱雀吗?你真以为我来到这里还会对朱雀有所畏惧吗?带路吧。”
“不必了。”
一道稚声响起,眼前火光一闪,突而出现了一个红衣少女的身影。细细察之,其龄不过金钗,一脸稚气,一身红衣如凤千羽般鲜艳惹眼,却绣满不祥的黑炎。
“带上那个小鬼,跟我走。”
几人跟在红衣少女身后,向着赤灼山顶的朱雀巢前进,只是这过程中,沈云舒却发现在红衣少女出现后,凤千羽身上的伤势竟以惊人的速度复原着,好似整座赤灼山的灵气都成为她身体的一部分。
“没想到,神居然有这样的恶趣味吗?”
红衣少女回头看了一脸了然的沈云舒,并未正面回答,只是淡淡地说道:“人糊涂点不是更好吗?”
“糊糊涂涂地被你们利用吗?”沈云舒冷冷地笑道,“神果真如此自以为是。”
“神非神,不过人间之人视其为神罢了。”红衣女子笑道,回身大步地走开了。
众人抵达朱雀巢前,迎接他们的是剑拔弩张的凤氏一族,只不过众人在见到红衣女子后便恭敬地低下了头,齐声尊称道:“朱雀大人。”
“好了。”朱雀摆摆手,“把武器收起来,我有话要和她说,在我出来前,别轻举妄动。”
“遵命。”
虽然对沈云舒和上官韬擅闯赤灼山,将凤青云与凤千羽打伤一事耿耿于怀,可凤氏一族对朱雀的话却不敢违抗半分,连凤千羽都顺从地点了点头。
在朱雀的引领下,沈云舒进入了未曾踏足的朱雀巢,有点意外的是,这里与青龙殿精致的内殿完全不同,只能用简陋来形容。偌大的空间中沉睡着朱雀巨大的身躯,封闭的巢顶烈火盘旋,照亮了整个空间。
“这就是你的真身吗?”沈云舒望着那比应龙还要巨大的身躯问道。
“是的。”朱雀走到自己的真身旁,取下数根羽毛,“但事实上,这副身躯我只在六千年前用过一次,或许如今使用的这副身躯才更像我的真身。”
“这副引人发噱的模样?”
“我们的职责是维持现世的稳定,越小的身躯对这个世界的影响就越小,更何况,外貌与年龄又不能决定一个人的内在。就像你一样,空有和她一样的容貌与声音,却始终无法替代她的存在。”
朱雀的话让沈云舒不禁脸色大变,厉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朱雀望着沈云舒惊中带怒的神情,开心地大笑着:“你不是称呼为自以为是的神吗?既然此身为神,自然对神之领域内的人、事、物了如指掌,这赤灼山内的一切,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瞒得住我。”
“既然如此,那你应该也清楚我来到此地的目的吧?”沈云舒脸色稍缓,略有些戒备地问道。
“当然。”朱雀收起了笑容回答道,“你要朱雀火羽,我可以给你,但是你们和天人魔人的恩怨,只能在天界与魔界解决。一旦将战火延烧至现世,触犯禁忌,那么,今日在赤灼山的例外不会再有,届时第一个被毁灭的,会是你,或者她。”
“既然你已知晓一切,那么你不打算阻止他们吗?”
“我说了,我们的职责只是守护这个世界的平衡,只要他们没有触及这条线,我们不会有任何举动。说到底,如今他们的所作所为,违背的只是你们人类自己设定的准则,与我们无关,我们不会涉足人类之间的恩怨的。”
“如此说来,只要不影响到这个世界,我做什么你们都不会干涉吗?”
“是的。”
“即使我用圣物去毁掉天城也一样?”
“没错。”
“我明白了。”沈云舒冷冷地笑道,“把朱雀火羽给我吧。”
“你们和天人的恩怨与这个世界无关,更与这个世界上的人无关,你们最好想想,把无辜的人卷入这个凶险的旋涡里,是否是正确的决定。我想,你应该明白我在说谁。”朱雀将火羽转交到沈云舒手中,轻轻地提醒她道,“说真的,比起你,我对他更有兴趣。”
“和他的相遇并不是我的决定,也不是我能左右的事情。”沈云舒收起了朱雀火羽,淡淡地回答道。
“也对,你的命运还掌握在她的手里。”朱雀歪着头想了想,笑着说道,“你和她应该是我所见过的最不可思议的人类了,我之所以把火羽交予你,一部分是因为你们是青龙的人,另一部分,是我想看看一个人类的极限到底在何处。”
听了朱雀的话,沈云舒不客气地笑道:“你就不怕有人触及到你们的存在吗?”
“既怕,却又不怕。你应该明白,独自徘徊的世界何等无趣。因此我以人类的姿态,生活在这个世界,与愿意帮助我的人一起。”说起凤氏一族,朱雀嘴角的笑意并不虚伪。
“那么,你也愿意帮助我吗?”
“这就要看我的心情了。”
朱雀巢外。
“喂,臭小子,你和那臭丫头什么关系?”
上官韬抬眼看了凤千羽一眼,并未理会。
“臭小子,你聋了吗?本小姐在问你话呢!”
“千羽,你这不叫问话,叫逼供。这么没礼貌的话没人会理你的。”一旁的风清羽看着凤千羽气得跳脚的模样不由心情大好,看来这丫头伤势已无大碍,已经能够像平时一样大呼小叫了。
“死老头,你给本小姐闭嘴!信不信本小姐把你从山上丢下去!”
“我会飞。”风清羽风轻云淡地回答道。
“你!”凤千羽气结,丢开上官韬拔剑便要砍向风清羽。
“千羽!不许胡闹!风长老是朱雀大人的客人!”人群中一年长者出声喝住了凤千羽,想来应是凤氏一族的长老。
“是……”凤千羽悻悻地答道,又把注意力转移到上官韬身上了,“喂,你和那丫头到底什么关系啊?她简直跟怪物没两样,你该不会喜欢那样的怪物吧?”
看着上官韬脸色已有不悦,风清羽出声解围道:“少侠勿要见怪,千羽她自小在赤灼山长大,不懂礼仪为何物。”
上官韬轻轻点了点头,刚要回答,便见沈云舒独自从朱雀巢中走了出来。
“韬韬,朱雀要见你。”
神乃高傲守序之物,缘何对自己这般渺小之人有了兴趣,上官韬心底已有了答案。
幸福既无明日,也无昨时,岁月经年,挨过一场场风雨才明白,幸福只握在自己手中,在今日决定了它的去向。因而执念深锁眉间,放下了旧念,跨过了心坎,拾起了刀剑,沾染了血腥。
他只能相信,努力的终末,是幸福的栖居,即便走的歧路,行的险道,也要到达。他以自己的方式,无视世间条律,只愿能挡住风雨,静陪那花开无语。不殇春,不悲秋,夏遮阳,冬挡雪,在尘缘起落间,在腥风血雨后,能在清风檐下,与她落落而安,听落英悠悠,划过岁月交替时静谧的细语。轻烟雨巷,褪尽繁华,期许天荒地老的相伴,为此,神怒又何惧。
他已猜到朱雀的思绪,原先光亮的朱雀巢中,浸染在一片漆黑之中,只在踏入瞬间,劫火突起,直冲心窝。
踏入七绝七杀之道,便已成神难容之人了吗?自己要守护自己爱的人,要跨过的第一个障碍居然是神吗?
神呐,你真的很残酷啊。